算命先生并非全是骗人精,有些人说不准还真有点可通神明。比方说一位老朋友贺先生,贺先生就是这样一位算命先生。贺先生的算命是跟他父亲学的,他父亲又是跟他的父亲学的,用这种啰哩巴嗦的语言风格,是为了证明贺先生在算命这一行当里的确是家学渊源,而且还是很有名望。这么一位系出名门的贺先生,如果不依靠算命为生,简直可惜了他的家传绝学。
遗憾的是,贺先生没有赶上那个最好的时代,在他风华正茂的年纪里,算命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种职业,贺先生觉得顺应天时也是一种修行,他果断选择了进工厂当学徒,然后一步步走上师傅的路径,之后就如大多数人一样,经历了变革下岗艰苦谋生等一连串所有人都会遇到过的生活考验。突然某一天,有人辗转找到贺先生,提出让他重拾老本行的要求。贺先生还有些堤防,他经历的事情让他不能那么坦然。
最终,他还是试探着走了那一步,获得了报酬。之后,这件事情又在某个圈子里传开,紧跟着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响,在这个行当里地位举足轻重。但贺先生还是那个小心生活的小老头,除了非得接的活之外,就去逛逛夜市,在大排档喝个小酒。
他就是在夜市上遇到了男孩小杰,他认为这真的开启了他自己的一扇新大门。
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贺先生到外地办事,晚间回到宾馆也无所事事,就打听了邻近的夜市,出去逛逛。大约是天气已经开始凉了,大排档不及夏日夜晚那样热闹,几张桌旁都坐了人,但气氛不太热烈。
这时,走过来一个青年,看穿着像是个大学生,边走边讲电话,好像跟什么人约会,然后就走到贺先生旁边一张桌边坐下。
贺先生却被男孩的脸给吸引了。我知道,我写出这句话来,我身边许多腐得严重的姑娘们,都可以脑补出三万字了,我肯请大家不要激动,相信我,贺先生会看那男孩完全是职业使然。
男孩是短命向,人中短浅,印堂青紫,双眼无神,这眼看就是要命归黄泉的架势,但只看面向,不看手,也没法得出个确切结论。贺先生心里十分着急,他在思考,怎么才能找个借口去看看男孩的手相,希望能给这男孩一些规避风险的暗示。
这是贺先生的私心,贺先生曾经有两个儿子,都是薄命相,贺先生严守行规,不能泄露生死这样的天机,可怜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逃过命运。看到跟自己儿子外形气质十分相似的男孩,不由勾起了心里的隐痛,就想哪怕报应己身,也要尝试一下。
他便起身,坐到了男孩身边。那男孩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
“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吗?”
“是啊。”男孩谨慎地答应。
“我外地来的,不太熟悉路,去XX宾馆应该怎么走啊?”贺先生问道。
“哦,您往西走,第一个路口右边天桥过去就是。”男孩听他问路,放下心来,热心地为他指路。
“谢谢!”贺先生向他伸出手,抓起他的左手晃了两下。
“哎?”男孩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跟自己握手,却握了左手,然后见贺先生翻过自己的手掌正仔细看着什么,面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大叔您这是……”男孩问道。
“小伙子,你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您是中医吗?大叔,我没什么不舒服,谢谢您。”
“小伙子,听大叔一句,这几日一定要少出门,当心些。”贺先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手相,手无命纹,俨然是大限将至,若古老相书里说的是真,说不定,这孩子今晚都过不完。
“大叔,您这是什么意思啊?”男孩问道。
“小伙子,你一定要信我,你的面向和手向……哎,我没法解释那么清楚。我怕你什么有性命之忧啊。”贺先生也顾不上会被人当成危言耸听的骗子。
“这是您从我脸上手上看出来的?”男孩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还这么年轻。”贺先生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他并不知道这种向还有没有破解之法。
“大叔,您是住在XX宾馆吗?”男孩突然问道。
贺先生点头。
“您还是早一点回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这样的人应该来的。”男孩拉他起身,带他向夜市外头走。
贺先生此时觉得有点不对,男孩好像并不是怀疑自己,反而是在担心他。他这才觉得,这个男孩手实在是太冰冷了,这时,他突然发现,在两个面前,地上,只有贺先生自己的影子。
“大叔,这不是人应该来的地方。”男孩又说了一次。
走到路口时,男孩轻轻推了他一把,贺先生只觉得背心一痛,不由自主向前跨了两步,再一回头,男孩微笑站在他身后,就两三步远,却感觉像是远隔千山,夜市变得十分安静,里面的人歪头,冷冷地望着贺先生。贺先生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是苍白着脸,了无生气。
邹樵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他刚刚说的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草率,让我觉得意犹未尽。
“你的意思是,贺先生遇到了活死人?”我问邹樵。
“你知道吧,真正通晓天机的算命先生,他们也是在修行,有的时候,也会遇到历练。那个应该就是老天给贺先生的历练。”
“看他有没有泄露天机吗?”
“看他泄露天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生了邪念,或许他就没法从那个地方出来了。”邹樵笑笑,告诉我。
“那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鬼市吧?”我突然想起了朋友L曾经讲起的鬼市传说。
“那个地方是地府。”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邹樵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我有几个鬼朋友。”
我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回身拿过家庭医药箱,默默的放在他面前。邹樵对于我的不信任很不高兴,我只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药不要停。
邹樵起身去了厨房,准备搞点夜宵吃,他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内容是“明天有空,上去找你”,发件人是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