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克劳塞维茨的个人经历说起
克劳塞维茨本人亲身经历过普鲁士与拿破仑法国之间的战争,但是他从来没有独自指挥过一场战争,并且他在大部分时候只是以一种不起眼的身份来加入到反抗拿破仑的战争中去的。亲身经历拿破仑战争,使得克劳塞维茨深受触动,他决心要寻找出拿破仑作战模式中那些与之前所有作战模式所根本不同的地方以便更好地解释那个时代所发生的战争和为普鲁士未来的军事改革提供方向和途径。
众多军事战略研究者们所公认的事实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主要是以18世纪的腓特烈二世(亦即克劳塞维茨口中的弗里德里希大王)和与他处于同时代的拿破仑战争为背景的,至少以这两个人为标签的战争模式为克劳塞维茨的写作提供了丰富的塑材。腓特烈二世与拿破仑战争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以进行决定性会战为其主要的作战模式。这种相似之处主要归因于这两个人当时几乎都是在凭借一国之力对抗欧洲其他大国的联合力量,腓特烈二世的普鲁士只是受到了英国有限的财政支援而与欧洲大陆上的其他各大国包括法国、俄国、奥地利及众多小国的联合体作战,拿破仑的法国则是同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及众多小国的联合体作战。然而,真正令克劳塞维茨的思想泛起激烈火花的并不是这两个伟大人物的相似之处,而是在于这两个人居然都能够单凭一国之力长时期成功地对抗其他各国的联合力量,克劳塞维茨力图找到能够解释这种“奇迹”的真正原由,他的答案便是决定性会战,正是由于腓特烈二世和拿破仑都不曾回避会战并且总是能够很好地利用决定性会战来实现其各自的战略意图,因而使得他们能够在众多国家的联合反对中取得异常巨大的成就。
《战争论》中的思维模式
战争的本来面貌
“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暴力用技术和科学的成果装备自己来对付暴力。暴力所受到的国际法惯例的限制是微不足道的,这些限制与暴力同时存在,但在实质上并不削弱暴力的力量。暴力,即物质暴力(因为除了国家和法的概念以外就没有精神暴力了)是手段,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敌人是目的。为了确有把握地达到这个目的,必须使敌人无力抵抗,因此从概念上讲,使敌人无力抵抗是战争行为真正的目标。”
“暴力最大限度的使用。有些仁慈的人可能很容易认为,一定会有一种巧妙的方法,不必造成太大的伤亡就能解除敌人的武装或者打垮敌人,并且认为这是军事艺术发展的真正方向。这种看法不管多么美妙,却是一种必须消除的错误思想,因为在像战争这样危险的事情中,从仁慈产生的这种错误思想正是最为有害的。物质暴力的充分使用决不排斥智慧同时发挥作用,所以,不顾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对方不同样做的时候,就必然会取得优势。”
“问题必须这样来看。由于厌恶这个残暴的要素而忽视它的性质,这是没有益处的,甚至是错误的。”
“如果说文明民族的战争的残酷性和破坏性比野蛮民族的战争小得多,那么,这也是交战国本身的社会状态和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决定的。虽然战争是在社会状态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中产生的,是由它们决定、限制和缓和的,但是它们并不是属于战争本身的东西,它们在战争发生以前就已存在,因此,如果硬说缓和因素属于战争哲学本身,那是不合情理的。”
“如果把文明民族的战争说成是纯粹是政府之间的理智的行为,认为战争越来越摆脱一切激情的影响,以致最后实际上不再需要使用军队这种物质力量,只需要计算双方的兵力对比,对行动进行代数演算就可以了,那是莫大的错误。”
“火药的发明、火器的不断改进已经充分地表明,文明程度的提高丝毫没有妨碍或改变战争概念所固有的消灭敌人的倾向。”
“我们已经说过,使敌人无力抵抗是战争行为的目标。现在我们还要指出,至少在理论上必须这样。”
“要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就必须使敌人的处境比按我们的要求做出牺牲更为不利,这种不利至少从表面上看应该不是暂时的,否则,敌人就会等待较有利的时机而不屈服了。因此,继续进行的军事活动所引起的处境上的任何变化,都必须对敌人更加不利,至少在理论上必须这样。作战一方可能陷入的最不利的处境是完全无力抵抗。因此,如果要以战争行为迫使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那么就必须使敌人或者真正无力抵抗,或者陷入势将无力抵抗的地步。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解除敌人武装或打垮敌人,不论说法如何,必然始终是战争行为的目标。”
概念中的逻辑游戏
“在纯概念的抽象领域里,思考活动在达到极端以前是决不会停止的,因为思考的对象是个极端的东西,是一场自行其是的、除了服从本身内在的规律以外不受任何其他规律约束的那些力量的冲突。”而现实的战争进程却并非是完全按照人们的抽象概念思维来进行的,“因此,如果我们要在战争的纯概念中为提出的目标和使用的手段找到一个绝对点,那么在经常不断的相互作用下,我们就会趋向极端,就会陷入玩弄逻辑所引起的不可捉摸的概念游戏之中。”但是,这种做法显然脱离了战争的实际,“如果要坚持这种追求绝对的态度,不考虑一切困难,并且一定要按严格的逻辑公式,认为无论何时都必须准备应付极端,每一次都必须最大限度地使用力量,那么这种做法无非是纸上谈兵,一点也不适用于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