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事功”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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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叶适的道统论(1)

叶适有明确的道统思想,以为自尧舜禹至孔子有着一个连贯的道统次序。他反对将曾子、子思、孟子列入儒家道统之内,显示出他反对程朱的道统论及否认他们的道统继承权。同时,他本人也有着强烈的继承道统的思想,以为儒家道统存在于六经之中,因此通过读经则可以继承道统。叶适的道统论与他的王道功利说也是有关系的。首先,叶适认为三代圣贤也讲功利,但它是基于王道基础之上的,而后世讲功利则基于申商韩非等人的理论之上。其次,叶适以这种王道功利说来衡量后世史事,以此评判他们是否继承道统。叶适的王道功利论与道统论相辅相成,体现在他对历史问题的看法上。

叶适对历史问题的看法不是一种向前看的观点,而是一种强烈的回归三代的观点,这种观点正是他的以人心来讨论历史发展趋势的必然结果。

关于叶适的道统论问题,前辈与时贤已注意到叶适批评孟子,否认子思、孟子等人在儒家道统中的地位,但由于种种原因,有些问题也没有得到进一步论述,因此有必要加以讨论。

叶适是有明确的道统思想的,他以为:自尧、舜、禹、皋陶、汤、伊尹、文、武、周公直至孔子,存在着一个连贯的道统次序,虽然“世有差降,代有出入,时有难易,道有屈伸”,但孔子排定了自尧至周公的道统次序是无可非议的;而汉唐诸儒尊子思、孟子,致使“二千年间,萌蘖泛滥,若存若亡”,他们不但没有揭示道统真正的大义所在,有些观点也与孔子有较大差异;宋代诸儒“博探详考,知本统所由,而后能标颜、曾、孟子为之传,揭《大学》《中庸》为之教,语学者必曰:

‘不如是,不足达孔子之道也。’然后序次不差而道德几尽信矣”。在叶适看来,揭示尧舜禹到孔孟的道统系统的功绩应归于两程、张载、朱熹及吕祖谦等数人,尤其对朱熹“极辨于毫厘之微,尤激切而殷勤,未尝不为之叹息也。”不过,叶适一方面肯定宋儒揭示儒家道统的功绩,另一方面又强烈地反对将子思、孟子纳入这一道统系统之内。他明确说过:“然自周(公)召(公)既往,大道厘析,六艺之文,惟孔子能尽得其意,使上世圣贤之统可合。自子思孟子犹有所憾”,意思指子思、孟子不能完全理解先王圣贤之意,当然也就不能继承道统。由此,叶适叹息地表示:“自孔氏之高弟不足以知之,各因其质之所安而谓道止于如此”,也就是说,叶适排斥了孟子之后所有儒家学者的道统继承权,当然也就不把宋儒如周敦颐、两程、张载、朱熹等人作为道统的继承者。

应该指出,宋代自两程起,一直推崇子思及孟子,而朱熹更将子思与孟子这一道统视为自己学术理论的生命线,将周程诸儒承继于思孟这一道统之后,当然自己也就当仁不让地自继于两程之后:“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接乎孟子之传,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间焉。”正因为朱熹尊子思与孟子,他也就极其重视四书,甚至将四书的地位放在六经之前,排定四书次序为《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作为学者入德之门。显然,朱熹抬高了思孟学派的地位。叶适则从具体问题入手,来批评两程的观点,以便否定他们的道统继承权。他批判了“程氏诲学者必以敬为始”的观点,认为“学有本始,如物始生,无不懋长焉,不可强立也”,“是则敬者,德之成也。学必始于复礼,故治其非礼者而后能复。礼复而后能敬,所敬者寡而悦者众矣,则谓之无事焉可也。未能复礼而遽责以敬,内则不悦于己,外则不悦于人,诚行之则近愚,明行之则近伪;愚与伪杂,则礼散而事益繁,安得谓无!此教之失,非孔氏本旨也。”叶适与两程的差异在于:两程认为学以持敬为始,而叶适则以为学以复礼为始。

叶适还指出:“近世之学,虽曰一出于经,然而泛杂无统,洄失次,以今疑古,以后准前,尊舜文王而不知尧禹,以曾子子思断制众理,而皋陶伊尹所造,忽而不思,意悟难守,力践非实”,甚至挖苦道:“理不尽,徒胶昔以病今;心不明,姑舍己以辨物。勤苦而种,皆文藻之末;鲁莽而获,皆枝叶之余。”值得注意的是,朱熹对两程的“持敬”工夫是极其赞赏的,一直告诫自己学生要将敬字作为学者的第一义。显然,叶适反对两程持敬,实际也含有对朱熹的批评,通过这些批评来达到否定他们继承了道统。

正因为叶适对子思、孟子加以批评,也就使他将《大学》《中庸》

《孟子》三书排斥在“经”之外,他在《习学记言序目》中专门对《大学》等三书的主要观点进行过严厉地批评,以为此三书与六经存在着很多差异,甚至嘲笑道“学者不足以知其统而务袭孟子之迹,则以道为新说奇论矣。”值得补充的是,叶适只是批评子思、孟子的某些学术观点,指出他们与孔子之间的不同,反对将他们纳入儒家道统继承人的行列,但对子思、孟子仍有许多赞美之词,甚至有时仍将孟子视为儒家道统的继承人,这种矛盾的现象在叶适着作中仍不少见,下仅举两例: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按子思独演尧舜之道,颜曾以下为善有艺极者所不能也,故自孟子少时,则固已授之矣。尧舜,君道也,孔子难言之;其推以与天下共而以行之疾徐先后喻之,明非不可为者,自孟子始也。

周衰而天下之风俗渐坏,齐晋以盟会相统率;及田氏六卿吞灭,非复成周之旧,遂大坏而不可收,戎夷之横猾不是过也。当时往往以为人性自应如此,而孟子并非之,直言人性无不善,不幸失其所养使至于此,牧民者之罪,民非有罪也,以此接尧舜禹汤之统。

此孟子之功所以能使帝王之道几绝复续,不以毫厘秒忽之未备为限断也。而后世学者,既不亲履孟子之时,莫得其所以言之要,小则无见善之效,大则无作圣之功,则所谓性者,姑以备论习之一焉而已。

前一段是叶适对孟子认定的尧舜之道“非不可为”观点的肯定,后一段对孟子使王道“几绝复续”之功的赞扬,似乎又在一定程度上承认孟子对儒家道统的继承权。显然,夸大叶适“非孟”思想是有欠缺的,但叶适在更多的场合表示子思、孟子不应继道统也是明显的事实。叶适学生孙之弘在《习学记言序目序》中也曾明确指出:叶适认为“以孟轲能嗣孔子,未为过也,舍孔子而宗孟子,则于本统离矣”,显然可见,叶适反对的主要是“舍孔子而宗孟子”的观点,实际是批评宋儒中特别尊崇思孟学派的理学家,如朱熹等人。

叶适也反对将曾子作为孔子道统的继承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