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再次见到李克明,是七月七号早上八点半。李克明开着辆军用吉普来接他去传说中的基地。自从他决定参与到“野草”计划以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但却一直在殊才中学打酱油,连所谓的‘野草‘是根什么草都不知道。本以为这次伤好之后,就能够去那个所谓的研究所,但也是迟迟未收到消息,明明已经痊愈,却依然还得呆在医院里,闷得发慌,而且还得天天被无聊透顶的夏阳烦着,简直是度日如年。
总之,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陆离充满好奇,也充满无语,说什么很急很急,急他大爷,既然很急,为什么让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浪费光阴?
李克明再次出现的时候,陆离正很无聊地在病房里和夏阳玩飞行棋,而且已经输了好几盘。李克明使开夏阳,便对陆离说要开始工作了,连行李都不用收拾,上了车就走。陆离就说懒得去了,免得到时候进了研究所就如这次进了医院一样,完全丧失自由。
李克明见陆离想打退堂鼓,立马严肃起来,软硬兼施,大做思想工作。
不过李克明这货还真是个特权人物,还没开始正式工作便帮陆离弄了个少尉的军衔,大扣帽子,封死他临阵脱逃的后路。现在陆离顶着个少尉的头衔,如果不乖乖就范,那就是叛国的死罪,还要留下千古骂名。
到时候无论是明杀还是暗杀,都只能乖乖受死。
去基地的整个过程,陆离都是被蒙着眼的,戴着一种特制的眼镜,看不见任何东西,甚至连光影变化也感觉不到。一路上,他尽量利用视觉之外的感官,触觉,听觉,嗅觉,想要猜测自己到底经过了些什么样的地方。就算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知道大概方位也好,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逃起来也不会像盲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吉普车行驶在路上时,李克明一直在逗陆然说话,想让他分心。显然他现在还不完全信任陆离,所以不想让陆离知道基地位置,那怕是大概位置也不行。
即使李克明在分他的心,但陆离依然记下了大概的位置变化。上了吉普车后,车往北方开,虽然中途转了很多弯,但大致方向没改变。陆离甚至怀疑有很多弯是李克明故意兜路的,为的就是迷惑他。兜兜转转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下了吉普,步行了一段路程,进入了地下的某种建筑物。陆离之所以肯定是地下的建筑物,是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温度和湿度都在缓缓下降,而却那种电梯失重的压迫感,显然是地下。有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身边不断经过,杂乱无章,窃窃私语,像是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陆离本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基地,但他猜错了,因为他又被带着走进某种交通工具,继续前进,方向依然是北方。这种交通工具快速而稳健,周围人群吵杂,拥挤不堪,应该是地铁。果然,不出一会,报站了。
虽然确定自己在地铁里,但陆离依然有个疑问,为什么从进地铁站到上地铁这个过程中,没有听到任何广播呢?广播好像突然间凭空出现一样,这不符合逻辑。而且一开始地铁里并不拥挤,是后来突然便拥挤起来,周围的人好像一下子变多了。难道是走的特别通道吗?
靠,从来便没听说过地铁有什么特别通道,陆离心里低骂。
转了几趟车后,又一种奇怪的情况出现了,之前几趟车都很嘈杂,但最后一趟却出奇的安静。
难道李克明包下了一整节车厢?陆离疑虑地想着。
坐完“地铁”之后,又换了一辆越野车,陆离能辨认出那是大马力的柴油发动机。越野车狂野地在蜿蜒崎岖的路上行驶着,两旁几乎没有别的来往车辆,因为陆离已经很久没听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行驶后,终于达传说中的基地。陆离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北方的某个山区里,因为最后一趟越野车,明显感到颠簸,而且还隐隐约约听到许多动物的叫声。
刚开始一段路程,空气越来越干燥,还夹带着许多尘土,但再经过一段路程之后,那种尘土飞扬的情况又渐渐消失了,转而变的很清新舒爽,充满鸟语花香,应该是行驶在山林野道中。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无论是尘土飞扬,还是鸟语花香,都消失了。
在北边某座山的山洞里,陆离得出了这个结论。这是他归纳种种迹象之后得出的结论,就算有所偏差,也八九不离十。
在去研究所路上的时候,柯明问陆离之前是怎么留意到那么多细节的,为什么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警察。
陆离心里暗笑,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没想到李克明心里还是那么在意,显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
“我说我瞎蒙的,你信不?至于理由也是瞎编的。”陆离嘴角上扬,邪笑道。
“臭小子,真够老奸巨猾的。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柯明理所当然地用一脸不信看着陆离。只可惜陆离看不到他的无奈苦笑表情,否则心里一定乐得不了开支。
陆离笑道:“其实我是感觉到危险了,所以大脑特别好使,细节留意能力和分析能力都大幅度增加。这方面你应该去拜读一下陆老头的成名作,智能生物的防御机制。只要一读,你就会知道智能生物的构造是如何的奇妙,对你研究人工智能也大有帮助。逆境的时候,对于智能生物,一般会有两种结果,一就是防御机制被环境击溃,二就是激发最大的潜能,击溃环境。在这方面,显然,我属于后者。如果要制造绝对的人工智能,这个机制必须得有。人脑的额叶两侧各有一块区域。”说到这里,陆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我把它叫做阈下思维区,这里负责紧急情况分析,把从感知器官获取的信息进行加工,与储存在大脑中的信息进行比对,直接将得出的结果发送给相应器官——危险!危险!但是阈下思维区并不对这些信息和分析进行储存。”
“有点像CPU?”
“NO,NO。CPU是电脑的主分析器,而阈下思维区不是,甚至连辅分析区都不是。人类大脑的主分析区在和瞬时记忆相关的额叶前侧;辅分析区位于颞叶和顶叶部分,与短时记忆相关;枕叶部分的分析区是和长时记忆的储存相关联。而且人脑的思维是非常难以模拟的,尤其是记忆的易错性,当你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会不断地歪曲事实细节,而你却不能识别;还有记忆的选择性,你会更容易回忆起特殊的事情,比如某个阳光明媚的美好下午,却被一只飞来飞去的苍蝇给毁了,你会更容易记得那只苍蝇毁了你的下午,而不是那个下午的下午茶是多么的令人愉悦。电脑精确的运算和记录恰恰是人工智能最大的障碍。而且,电脑不会顿悟。而顿悟是人类智慧中最闪亮的部分。如果非要和CPU关连上,那就是就是CPU的CPU,智能化的,懂得顿悟,更加强悍,有防御机制,会自我调节,自我开发或关闭。对人来说,记忆选择性是没有绝对规律的,不是算法可以模拟出来的。记忆的储存或许可以用计算机来实现,但记忆选择,区分那些是活跃记忆,那这是非活跃记忆,这些就很难了。总之,人工智能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要把人类大脑的最本质最原始的工作原理研究出来,然后才能模仿甚至复制,而不是光靠程序来做些看起来智能,实质很死板毫无自我可要的计算机应用。从元素组成来看,我和你有什么不同?没有。但事实上我和你是不同的,至少思维不同,价值观不同,世界观不同,归根到底,是元素的排列组合不同。我觉得生物学与计算机学相结合,才是人工智能的出路。当然,其中响应地也会设计到别的领域,例如心理学,哲学,分析学,甚至医学。”
柯明听了陆离的讲解,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们的想法是,人工智能完美而理性地根据逻辑法则去思考,绝对正确地记录所经历过的事情。总而言之,不会出错的人工智能才有意义。你说的那些不确定性,顿悟性,我们并不需要。如果它完全模拟了人类思维和记忆的易错性,那还不如直接用人来处理呢。如果人工智能不比真正的人省事,那我们要他来干嘛。至于顿悟嘛,虽然闪亮,但也可有可无,人工智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至于感悟顿悟什么的,还是让真正的人类去想办法吧。如果出现一个人工智能获得了诺贝尔奖,我会觉得这很狗血。说白了,我们请你来不是为了造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人’,而是要造一个可以为人所用的‘人’。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军事机器人嘛。机器一样的身体,军人一样的智力与纪律,说到底还是做武器。这样下去,战争迟早得变擂台赛,敌我双方都放一个机器人上去,然后打个你死我活。真到那时候,这战场上打来打去都是机器人,战争还能叫战争吗?有个鸟意思,浪费资源。”
陆离笑道。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战份子。我们虽然不用机器人去杀人,但也要防止他国的机器人侵略。我们总不能用战士的血肉之躯去和他国的铜皮铁骨硬拼吧。我们要防范于未燃,做好智能战争的准备。用革命前辈的话来说,无论是战乱时期还是和平时期,我们都要时刻准备着。”李克明一本正经地道。
“就你丫的政治觉悟高。”陆离不屑地道,言外之意是讽刺他们这些搞政治的,除了每天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就没别的了。他们这些搞政治的人,表面整天嚷嚷着世界和平,暗里却全是肮脏与龌龊。要不是为了有更好的资源研究自己的绝对人工智能,陆离才懒得为这帮家伙造什么智能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