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隔世风暴
2399300000007

第7章 陆然

明媚的阳光中,张院长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缓缓地抽着烟,闷了一口又一口,就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等得不耐烦的陆离,微微一笑,终于开口道:“那时候你才一岁多。一大早,院里的工作人员在大门口外发现你,抱起你的时候,你还在一个劲地咯咯笑。当时我便想,这么精灵的孩子,那个父母忍心抛弃掉?后来一检查,果然,你是这里有问题。”张院长用烟斗的嘴部指了指陆然的脑袋,神色失落,仿佛当初收到那份不祥的医院检查报告一样。他收回敲陆离脑袋的烟斗,放上烟草,又闷了几口,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正常人智商在一百左右,而你,却只有三十,那是连猿猴都不如啊。唉,这么趣稚的小孩,谁会想到他长大以后是个傻瓜,可能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呢?好在,神爱世人。你十二岁那年,也就是陆然去世后不久,陆教授收养了你,还帮你做治疗,虽然大家心里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但万万没想到,奇迹竟然真的降临了。你看你这臭小子,虽然吊儿郎当了点,但至少还算正常,哈哈,独自一个人也饿不死呀饿不死。”张院长失落的神情松了开来,老脸欣慰地一边拍着陆离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常言道,你永远也不知道神恩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在你身上。所以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我们都要活着,心中充满希望地活着,主与我们同在。”说到最后,张院长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听了自己小时候竟然有如此波澜曲折的经历,陆离满脸讶异地望着张院长,难以置信地道:“真的假的?我会是一个傻子?难怪我的记忆只是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你们竟然还骗我说得了场大病,导致失忆。亏我还一直深信不疑,原来你们这些号称德高望重的老头子也会骗人,还骗得我这么惨。你现在不会也是在忽悠我吧?”。

“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我不告诉你的时候吧,你死缠烂打,我告诉你吧,你又不信。现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到十二岁还要学习小学课程了吧?难道还真以为是因为得了场大病导致失忆才要恶补之前的课程?”张院长悠然地吐了口烟,雪白的烟雾随风飘荡,然后消散在飒飒的风中。

“我那不是相信你们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吗。谁知到你们这么狡诈,合起来骗我这无知小儿。”陆离无可奈何地笑道。

“大家是不想你对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心理阴影,所以才想办法瞒着你。当初陆然就是因为内心深处很排斥接受自己被父母抛弃的事实,所以抑郁成疾,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我们不想你也因为接受不了被父母抛弃的事实,而步他的后尘。”张院长寂寥地眯起眼,望着头顶的树缝钻下来的几丝光线,缓缓道。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不就是被抛弃吗,那样的父母我还不想要呢。”陆离满不在乎地道。说实话,从小到大,陆离便没觉得父母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某一天突然冒出两个人说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陆离肯定只把他们当做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在陆离看来,什么血浓于水都是扯淡,只有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关系,才是最真实可靠的。

张院长惋惜地叹道:“如果陆然能像你这般看得开就好了。有些事就是这样,你越放不下,越在乎,就越想不开,到头来只会自寻烦恼。像你这样,完全不当一回事,那多好。”

陆离耸肩摊手道:“所以说嘛,智商高不代表情商高。你老赞他学习好,但学习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英年早逝。”

“你小子,就是口无遮拦,怎么说他也是你哥。他英年早,呸,他离开我们,实在让人惋惜,因为他的优秀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不过说到学习,刚治好病的你,的确和他一样,充满天分,一年时间便把小学的基本课程学了一遍,而且全部及格,直接上了初中。据陆教授说,那是因为你的大脑在治好病后,因祸得福,得到了远高于常人的开发,所以才会像陆然一样天纵奇才。唉,本以为你初中以后依然会像陆然般出类拔萃,但事与愿违,你也就只能刚刚及格而已。中考成绩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别说殊才中学了,差点连普通高中的分数线都过不了。好在,高考的时候成绩还算过得去,勉强过了本科的线,上了北x大学。不过话说你回来,成绩好坏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你能像个常人般学习生活,这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张院长欣慰道。

“那陆然是怎么回事?”陆离忽然对这个智商高超的家伙产生了兴趣。

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陆然算是陆离的大哥,但毕竟陆离是在他死后才被陆教授收养的,而陆教授又对他的事避而不谈,所以陆离对他可谓一无所知。此时听张院长提起,似乎陆然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于是陆离的好奇心一下子便冒了上来,想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大哥。

“咱本来就说陆然来着,就你家伙打断了话题。陆然啊,是个天才,智商高达一百八。可惜天妒英才,他也是这里有问题。”张院长又用烟斗指了指陆离的头,继续道,“他脑袋瓜里长了个叫肿瘤的东西,压住了神经,害得他下半身瘫痪,脑袋也随时可能爆炸,总之很凶险。但陆然那孩子很坚强,性子韧着呢,从不妥协。院里的辅导老师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他听得特别认真,还很好问。各种奇怪的问题,什么都问,经常把辅导老师问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当时那情景,想起都挺乐呵。刚才说过,他很爱看书,看什么会什么。后来陆教授来我们孤儿院做义工,见他聪明伶俐,怜爱之心大起,便领养了他。那时候陆教授刚回国,在北X大学的医学系任教,好像就是研究关于大脑方面的科学。哈哈,你也是他的养子,这些你比我懂。”

“神经学与心里学。整个大脑,乃至行为心里,都归他管。”陆离补充道。

“对对,就是什么神经学。老头我没上过什么学,给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笑话了。”张院长恍然大悟地道。

“那敢呀。文哲方面,您老可是大师。”陆离呲牙咧嘴地赔笑道。

“自古无用是书生,读了几本臭书,顶鸟用。我要是能多上几年学,学点科学知识,说不定能帮更多人。”张院长自嘲道。

“你已经帮很多人了,整座孤儿院的孩子都受了您老的恩惠。”陆离由衷地道。

“臭小子,这煽情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酸溜溜的,别扭。好好好,说回陆教授,他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第一批的留学生,可谓德高望重,是研究脑袋瓜的专家,泰斗,权威。”他又举起烟斗指着陆离的脑袋笑道,“陆然,陆离,你们两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被他收养之前,陆然编号AY01,叫小中,陆离你的编号AZ09,叫小风。陆然比你大六岁,他去世的时候十八岁,你十二岁。没错吧?人老喽,记不住那么多东西。”他闷了口烟,悠长地吐出来,望着陆离问道。

“我的是没错,至于陆然,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一无所知。陆教授不提,你也不提,我也就没问。尽管我对他完全不了解,但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我经常会梦见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他,真的。陆教授太思念他了,有时候甚至把我当成了他。那种感觉,挺,挺,挺奇怪的。”陆离望着深邃的天空,深深地吁了口气。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幻觉,觉得自己只是陆然的影子。谁说不是呢,不然陆教授为什么在失去陆然之后才想起收养自己?

“你叫他陆教授?”张院长忽然一愣,愕然道。

“一直都是这样叫,老头你忘了?”陆离无奈地苦笑道。

“唉,陆教授这人就是太严肃死板。叫什么不行?非得要叫陆教授这么生分。当时我也想说他的,后来可能忘了,毕竟只是一句称呼。”张院长深深地舒了口气,缓缓道。

“不叫陆教授也不好叫。叫爹叫爸,年龄差太远,别扭。叫爷爷吧,咱在户口本里可是父子关系,乱了辈分。叫老陆吧,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准怪我目无尊长。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不能乱叫。当然,人前我叫他陆教授,但私底下我还是会叫他老陆,亲切一点,不至于太别扭。至于你嘛,无论人前人后,我向来都是直接叫张老头的啦。哈哈,咱两的交情,谁跟谁啊。”陆离笑道。不得不说,比起性情怪异的陆教授,张院长的随性温和,更让他觉得舒服。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反而和张院长更熟一点的原因。

“哈哈,有什么乱了辈分,说到底陆教授那人啊,就是食古不化。今儿个又不是旧社会,没那么多的规矩,叫爸也好叫爷也罢,有什么好忌讳的。”张院长也哈哈大笑。

“不是谁都像您老这么生猛的,都七老八十了,还为老不尊,喜欢看美女,而且还是婀娜多姿、波涛汹涌的美女。你看着那些青春靓丽的美女,心脏能受得了吗你?”陆离动作滑稽地在胸前划了个弧,挤眉弄眼地笑道。

张院长征怔地笑着,微咳两声,感慨道:“年轻好啊,年轻多好啊,无限的可能。我既然身体已经不年轻,那就得时刻保持年轻心态,不然生活多无趣呀。欣赏美女是个保持年轻心态的好方法,哈哈,让心脏刺激刺激,血液循环得快。别人笑我为老不尊,那证明我的心态还没有像我的躯体一样行将就木。”说到这里,张院长收回谈笑般的语气,舒了口气,正儿八经道,“好了,别扯远了。陆教授收养了陆然之后,便带他出国治疗了。一年之后,陆然那孩子还真就完好无损地回来,活蹦乱跳的,脑里那个叫肿瘤的东西也切掉了。所以我一直都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人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来个大转折。主与我们同在。”

说到主与我们同在时,张院长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虔诚地在心口划了个十字,神态满是庄严肃穆。天空中,慵懒的云团缓缓飘过,雪白雪白的,就如他烟斗里冒出来的烟。

然而,一阵风吹过,烟消云散,只剩天空中那一片蔚蓝。

陆离知道,故事还没完,否则陆然不会无端端离开人世,于是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陆然那孩子智商一百八,你也是知道的,后来他上了北京殊才中学。那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能上的中学,都是些智商超乎常人的家伙。以陆然一百八的高智商,即使在里面也是佼佼者,前途无可限量。只可惜,唉……”说到最后,张院长神色黯然地微咳几下,清了清喉咙里的痰。由于嗜烟成狂,他的咽喉炎越来越严重了,肺功能也几乎崩溃。

这两年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大大小小的恶疾越来越多,可以说是百病缠身,随时都有可能迈进鬼门关。员工们都劝他少喝点酒少抽点烟,但他却大义凛然地说,如果不能率性而为,活着有什么意思?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明天死掉,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对于张院长抽烟喝酒的问题,陆离不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什么,因为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等张院长的咳嗽缓过来,陆离苦笑道:“我上的可是普通高中,而且成绩还不咋滴。陆教授肯定很后悔收养了我这样一个不中用的家伙。”

陆离心里清楚,比起这个没有任何印象的哥哥,自己的确一无是处。在陆教授眼中,陆然是完美的,睿智,生性懂事,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叛逆,调皮捣蛋的家伙。或许正因为如此,一向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陆离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介怀别人拿他和陆然做比较。

“你也不用太过于妄自菲薄,其实你算不错的了。要不是陆教授,你现在还是个智商为零的傻子。对了,你智商多少?”张院长忽然问道。

“没测过,估计不会太低。”陆离呵呵地贼笑道。

“臭小子就会瞎吹嘘,听说你上北X大学,才刚过的线。智商能高到哪里就去?”张院长调侃道。

“其实智商和成绩是没啥直接联系的,成绩差不代表智商低,是殊才中学硬把智商和成绩关联起来而已。逼着把智商用在学习上,成绩不好才怪。”陆离不置可否地道。

“智商不用在学习上,那你把智商用哪去了?玩游戏?泡妹子?话说有女朋友没?带过来鉴定鉴定,老头子看姑娘可有一套了,经验老到,姑娘好不好,一看便知道。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老头我托人给你介绍一个,听说扫地的黄婶认识不少好姑娘,都给人牵成了好几回红线,我让她也给你物色物色。我跟你说啊,找对象还是得有多手准备,广撒网多捕鱼,多泡几个姑娘,肯定有一个能成,千万别宁缺毋滥,免得落得个空悲切。”一说到找姑娘的话题上,张院长立马兴致百倍,一副好哥们地拍着陆离的肩膀笑道?

“呃…老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心照不宣的语气说话,怪别扭的。你这老头咋就不能像个老头呢,您可是德高望重的老院长。什么撒网捕鱼,多泡几个姑娘,老头你这话说得也忒轻浮了,不知道你是院长的人,还以为你是个为老不尊的老色痞呢。”陆离哭笑不得地吐槽道。

“哈哈,玩笑,玩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小子的终生大事而唠叨唠叨么。老头我平时很是高深莫测,波澜不惊,但一到你臭小子的事情上,就淡定不起来。你要是不赶快解决找对象的问题,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陆啊。但话说回来,你放着老头子的火眼金睛不用,太浪费。我跟你臭小子说,在老头我的火眼金睛下,好姑娘坏姑娘,通通无所遁形。不是说笑的,如果真有心仪的姑娘就带回来给老头鉴定鉴定,准没错。”

张院长眉开眼笑地唠叨道。

“……你看,不出三句,又不正经了。咱正聊着严肃的话题呢。你赶紧继续讲讲陆然的事情,别东扯西扯的。”陆离哭笑不得地道。对于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陆离实在是拿他无可奈何。正经的时候还真是高深莫测,德高望重,不正经的时候,那是不伦不类,让人哭笑不得。

“对对对,今天你小子陪老头子聊天,开心。不过话题的确不太好,咱别老讲陆然了,换点别的。”张院长又闷了口烟,笑道。

“别啊,这说到一半,不是苦了我这个好奇心超重的家伙么?别老吊人胃口,接着聊,陆然后来怎么了?”陆离急忙道。

“后来啊,后来也没别的。陆然也跟着陆教授来做义工,他也跟你一样喜欢粘着我。哈哈,都是粘人的小家伙。”

张院长抚手拍了拍陆离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什么时候喜欢粘着你了!你这老头子,不会在编故事糊弄我吧?”陆离哭笑不得地道。

“老头从来不编故事。你每次来孤儿院,那次不找我?你还没离开孤儿院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夜里,电闪雷鸣,你怕得偷偷跑出宿舍楼,摸到了我的房里,傻傻地说要和我一起睡呢。你说你小子那时候智商为零,干起偷鸡摸狗的事,竟然还神不知鬼不觉。”张院长见牙不见眼地开怀大笑。

“嘿嘿,那我跟你比较熟嘛。跟粘有本质上的区别。”陆离尴尬地干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陆离那孩子在死之前的一段时间,的确有点怪异。有一次他慌慌张张地跟我说,他自从治好病后,经常做梦,各种各样的怪梦。梦醒之后,那些梦真实得仿佛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几乎让他误以为自己在现实里真真切切经历过那些事情,不是梦,而是记忆。但他的日记告诉他,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还有一个梦最奇怪,也最频繁,在另一个世界里,有另一个自己在追着自己跑,叫他把他放出来。而且这个梦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真实到醒来之后,怀疑自己进入了梦境,分不清追人与被追,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现实即是梦境,梦境即是现实,模糊了界限。”张院长有条不紊地说道。

“谁叫谁放谁出来?”陆离疑惑地问道。

陆教授神色凝重地道:“当时我也是这样问的。但他犹豫了一下便说没什么,可能是前段时间去美国复诊,刚做完脑部磁电手术,再加上高考临近,用脑过度,所以大脑一时缓不过来。见他欲言又止,我也没再往下问,只是叫他别太辛苦,毕竟脑子生过病。不过那天他真的有点失常,我从来没见过他的情绪那么激动多变。记得那天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真实的,虚幻的,真实的,虚幻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他怀疑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只是一个梦境?那他可能真的用脑过度,导致疑神疑鬼。医学上管这种情况叫思觉失调,会导致人容易胡思乱想,大惊小怪。”陆离摊了摊手道。

“如果经常做梦,换谁脑子也不好受,所以当时也没太在意,只是叫他要多休息。但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决定去他学校看看他。去到学校才知道,他请假了。我想,请假回家休息放松一下也好,所以也就放下心来。我还问了他的同学们,他最近的情况。他们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他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离群索居的学生,太忧郁,太内向。嘿,这点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从他在孤儿院起,他一直都是个极其内向的孩子。”张院长叹了口气,重新点燃烟斗,深深抽了口烟,然后久久沉默。

陆离见张院长似乎没有讲下去的意思,意犹未尽地问道:“没了?”

“有。你臭小子没听个彻底,肯定是要死缠烂打的。让老头先抽口烟,缓缓。陆然那孩子,可惜,可惜,唉,天妒英才啊。”张院长叹了两句,眯起眼,又陷入了回忆中,“之后的一个周末,他又跟着陆教授来做义工。我和陆教授谈起了他。陆教授很自责地拉着我的手说,‘是我没引导好这孩子,陆然这孩子智商太高,情商太低,人情世故给他完成了许多困扰,一直无法挣脱自我封闭的困境,喜欢胡思乱想,偏执,钻牛角尖。我没能改变他,我对不住你呀老哥。’那天,陆然那孩子把我拉到角落里,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几本教科书,说是他的日记,让我先替他保管着。”

“他叫你帮他先保管日记?而且他干嘛把日记写在教科书上?”陆离不解地打断道。

“当时我也是这个反应。他说日记写在教科书上比较方便,不用另外带着个笔记本。至于给我保管,那是因为他被陆教授领养之前写的日记还留在孤儿院,他想把所有日记都放在一起,图个完完整整。”

张院长神色低落地道。

“他应该可以向孤儿院要求带走他之前写的日记吧?”陆离问道。

“别打岔。我是院长,他要带走,当然没问题。于是我跟他说办个手续便可以带走之前的那些日记,日记还是自己保管的好。碰巧这个时候陆教授赶着回家,急急忙忙的,也没时间办手续,所以他说先放着,下次来办手续再一起拿回去。没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有下次。几天以后,他便去世了。他死去的方式就如他的人一样沉默,晚上一觉睡下去,却没有醒过来,就好像一部电脑忽然断了电,死了机。医学上管这叫做那什么?反正就是大脑突然罢了工。”

张院长眼神恍惚地回忆道。

“脑瘤后遗症吗?休克死亡。”陆离道,他是学神经与心里学的,知道做过脑部手术的人很可能会留有这种突发性的后遗症,就好像心肌梗塞一样,平时没什么,一旦发病就是致命的。

“不知道。反正他死后,美国治疗他的那家医院申请接收他的尸体,陆教授也同意了。后来,陆教授辞掉了北X大学的职务,再后来便收养了你,他说你眼神特别像陆然。让我想想,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张院长眯起眼,看着不远处花圃中嬉戏的鸟,让后好像想起来了这什么,继续道,“对了。陆然死的哪天,你得了一场大病,罕见的大病,大家都以为你熬不过来呢。好在你小子福大命大,竟然大难不死。说来你们还真是挺有缘的,他在哪所医院离去,你也在哪所医院重生,仿佛命运的安排一样。”

“陆然死的时候我十二岁?既然他经常来做义工,这么说,我应该见过他才对,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陆离疑问道。

“都说了那时候你臭小子还是个弱智儿,只懂得傻笑,怎么可能会有印象。”张院长难得地溢出一丝笑容,拍着陆离的脑袋道。

“我真是弱智儿?靠,会不会像陆然那样旧病复发的?”陆离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低骂道。一想起自己有再次变傻子的可能,他也淡定不了,在张院长面前爆了粗口。

“天知道。看你这么生猛,估计不会。愿主眷顾,阿门。”张院长又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主与我同在。”陆离也连忙学着张院长,手忙脚乱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希望上帝啊,主啊,通通保佑自己。

见陆离如此不伦不类,张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地一烟斗敲在他头上,哼骂道:“臭小子,不是我,是我们。主与我们同在。”

“哦哦哦,主与我们同在。阿弥陀佛,天上地下,有怪莫怪。阿门。”陆离慌张地重新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故作虔诚。

“真拿你这臭小子没办法。”张院长看着神色滑稽的陆离,摇头苦笑,然后继续点烟抽。

“陆然的日记还在不?”陆离忽然问道。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怎么?你想看?”张院长沉吟道。

“我知道看别人日记不好,但他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看看也无妨吧?”陆离嬉皮笑脸道。

“臭小子,好奇心重的坏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唉,现在陆然去世了,陆教授也去世了,也就剩你最有资格看那日记了。看吧,看吧,你这好奇心迟早害了你。唉!好奇害死猫啊。”张院长悠长地叹了一声,起身领着陆离向档案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