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不敏之诛(罪),无所逃避。不敢遂进(立即谒见),辄自疏(条列)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赋》以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书写标题的书画轴子)。《送孟郊序》一首,生纸(未经加工精制的纸)写,不加装饰,皆有揩字(揩,ㄎㄞ;涂去)注字处。急于自解而谢(道歉),不能俟(等待)更写,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
愈恐惧再拜。
(茅坤评:“洗刷工而调句佳。”
(林云铭评:“以热泪对人冷面,自知扯淡之极,无可奈何,只好支离附会。”、“人之赏其结构之工,而不知其握笔时泪落如雨耳。”
张中丞传后叙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得李翰所为《张巡传》。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缺疏)者:不为许远立传,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始末)。(雷万春为张巡部下,据说面中六箭,仍兀立不动,城破时阵亡。一说“雷万春”三字是“南霁云”之笔误,作南霁云,才能与后文相呼应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
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拉长绳索使它断裂),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指责)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
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羸之馀(率领着残馀受伤饥饿的士兵),虽欲去,必不达。
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扞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环顾而不敢救睢阳)也。不追议此(不追议这些人的过错),而责二公以死守(反而追究张巡、许远死守睢阳的功过),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
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祭祀张巡、许远之庙,称双庙)者。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勉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馀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拨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屠,矢着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贞元,唐德宗年号)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南霁云排行第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
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嵩时年六十馀矣。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粗问巡、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馀,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以为巡偶熟此卷,因乱抽他帙以试,无不尽然。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操纸笔立书,未尝起草。
初守睢阳时,士卒仅万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巡就戮时,颜色不乱,阳阳(毫不在意的样子。)如平常。远宽厚长者,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
嵩,贞元初死于亳、宋间。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
送孟东野序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吹动)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跃动)也,或激之;其趋(水势疾流)也,或梗(烧煮)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内心不平)者乎?
乐(音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者而假(借助)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鼓)、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天之于时(季节)也亦然,择其善鸣者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敓,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
其在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夔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以鸣。夏之时,五子(太康的五个弟弟)以歌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传》
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金口木舌的铜铃,古代施政教振召集群众所用。比喻宣扬教化的人)。”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楚国也,其亡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晏婴、老聃、申不害、慎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汉之时,司马迁、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者,其声清以浮,其节数(繁)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耶?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
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皆以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其高出魏、晋,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淫(逐渐亲附、渐次接近)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三子之鸣信善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胜耶?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三子者之命,则悬乎天矣。
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
东野之役(任职)于东南也,有若不释然者,故吾道其命于天者以解(安慰)之。
贞曜先生墓志铭
唐元和九年(西元8年),岁在甲午八月乙亥,贞曜先生孟氏(孟郊,字东野。唐德宗元年进士,一生贫寒,贞元十六年,年近五十岁时,才当上溧阳尉小官,为韩愈的好友。
耿直倔强,作诗刻苦,为“苦吟诗人”。)卒,无子,其配郑氏以告,愈走位哭且召张籍会哭。明日,使以钱如东都(洛阳供葬事,诸尝与往来者,咸来哭吊韩氏(韩愈设知己灵堂于宅,使朋友来哭吊),遂以书告兴元尹故相馀庆。润月,樊宗师使来吊,告葬期,征铭(请求我写墓铭)。愈哭曰:吾尚忍铭吾友也夫。兴元人以币如孟氏赙,且来商家事,樊子使来速铭,曰:不则无以掩诸幽。乃序而铭之:先生讳郊,字东野,父庭玢,娶裴氏女,而选为昆山尉,生先生及二季(二位弟弟)酆、郢而卒。先生生六七年,端序则见,长而愈骞(跳跃、飞动),涵而揉之,内外完好,色夷气清,可畏而亲。及其为诗,刿目鉥心,钩章棘句(形容文辞艰涩),掐擢胃肾,神施鬼设,间见层出。惟其大玩于词(全心致力于文章创作),而与世抹杀(漠不关心),人皆劫劫(追求不息的样子),我独有馀(从容自得)。有以后时(落后时势)开(开道)先生者,曰:“吾既挤而与之矣,其犹足存邪!”(我已将名利推给别人,名利还值得我保存吗?
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人(孟郊的母亲)之命,来集京师,从进士试,既得,即去。间四年,又命来,选为溧阳尉,迎侍溧上。去尉二年,而故相郑公尹河南(郑馀庆为河南尹),奏为水陆运从事,试协律郎。亲拜其母于门内。母卒五年,而郑公以节领兴元军,奏为其军参谋,试大理评事,挈其妻行之兴元,次于阌乡,暴疾卒,年六十四。买棺以敛,以二人舆归,酆、郢皆在江南。十月庚申,樊子合凡赠赙而葬之洛阳其先人墓左,以馀财附其家而供祀。将葬,张籍曰:“先生揭德振华,于古有光,贤者故事有易名(有贤士虽然没当过官,死后可由乡里他议立谥号),况士(文士)哉!如曰贞曜先生,则姓名字行有载,不待讲说而明。”皆曰:“然。”遂用之。
初,先生所与俱学同姓简,于世次为叔父,由给是中(官名)观察浙东,曰:“生吾不能举,死吾知恤其家。”铭曰:于戏贞曜,维执(操守)不猗,维出不訾,维卒不施(不被施用),以昌其诗(却使你的诗歌昌茂)。
论佛骨表
臣某言:伏(对尊长自谦的敬辞)以佛者,夷狄之一法(制度思想)耳。自后汉时传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大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高寿),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国家的福运)不长。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短暂、匆匆)。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牢,指牛、羊、猪三牲),尽(仅)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唐高祖李渊)始受隋禅,则议除之(除去佛教)。
当时群臣才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唐宪宗),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可相匹敌)。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皇宫、天子的居所。);又令诸寺递迎供奉。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只是)以年丰人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何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财,自朝至暮,转相仿效,仕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职位)。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小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礼法之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以令入禁宫?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
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极甚)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崇,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有鉴临,臣不怨侮。无任感激恳悃(恳切真诚)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
(林纾评:“昌黎论佛骨一表,为天下之至文,直臣之正气。”
(注:韩愈因上呈这篇论佛骨表,激怒宪宗,被眨为潮州刺史。
祭田墓文
贞元十一年九月,愈如东京,道出田横(秦末狄县人。
本齐王田氏族。韩信破齐,横自立为齐王;高祖登基后,田横率领从属五百人逃至海岛,高祖派人招降,横不愿北面臣事之,遂自杀,馀五百人闻田横死,亦皆自杀。)墓下,P横义高能得士,因取酒以祭,为文而吊之。其辞曰:事有旷(隔百世而相感者,余不知其何心;非今世之所稀(稀少),孰为使余歔欷而不可禁(阻止)!余既博观乎天下,曷(何)有庶几(相近、差不多)乎夫子之所为。死者不复生,嗟余去此其从谁!当秦氏之败乱,得一士而可王;何五百人之扰扰(众多纷乱),而不能脱夫子于剑鋩。
抑(或是)所宝(五百部属)之非贤,亦天命之有常?昔阙里之多士,孔圣亦云其遑遑。苟余行之不迷,虽颠沛其何伤(只要自己行为没有迷失,纵然颠沛流离,又有什麽可悲伤的!)。自古死者非一(指自古以来死者众多),夫子至今有耿光(明亮的光)。跽陈辞而荐酒,魂仿佛而来享。
送浮屠文畅师序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问其名则是,校其行则非,可以与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问之名则非,校其行则是,可以与之游乎?杨子云称:“在门墙则挥之,在夷狄则进之。”吾取以为法焉。
(韩愈一生排抵佛老,众所周知,偏偏韩U有文名,时人都喜欢邀他写赠序。韩愈好友柳宗元邀请韩愈为文畅法师写篇赠序,韩愈如何不失礼而又表达立场呢?文章第一段他先为文畅开脱,说他是“墨名而儒行”,已在儒家门口,应该挥手鼓励他进门,佛教又是来自夷狄,不识儒家文化,所以要邀请他进门。
浮屠(佛陀的别名;指佛教)师文畅喜文章,其周游天下,凡有行,必请于搢绅(古时官吏插笏于绅带间,故称仕宦为搢绅。指地方的绅士)。先生以求歌咏其志。贞元十九年春,将行东南,柳君宗元为之请。解其装(打开他的行李箱),得所得叙诗累百馀篇,非至笃好,其何能致多如是邪?
惜其无以圣人之道告之者,而徒举浮屠之说赠焉。夫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自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彼见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业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入,故乐闻其说而请之。
如吾徒者,宜当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着,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语之,不当又为浮者之说而渎告之也。
民之初生,固若禽兽夷狄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宫居而粒食,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义,教莫正乎礼乐刑政。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礼安而气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文、武以是传之周公、孔子,书之于册,中国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为而孰传之邪?夫鸟俛而啄,仰而四顾;夫兽深居而简出,惧物之为己害也,犹且不脱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邪?
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教训了文畅一大段话,又以“不知者不罪”为文畅开脱,避免其读此文时的尴尬。);知而不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实者,不信也。余既重柳请,又嘉浮屠能喜文辞,于是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