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浮生半枕红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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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山水不逢,往日尘红

无尘和尚满脸和善,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慈悲,苦口婆心地劝慰了几句,也并无再出招的意思。身旁的尹绍林,带着七分欣喜,两分惊讶和一分疑惑看着他。

“绍林,长高了。”无尘和蔼地摸摸尹绍林的光头,笑吟吟地说了一句无关要紧的话。

“师父,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害得我和师兄师叔们好生担心。”尹绍林孩子气般有几分埋怨和委屈。

无尘却是沉默不言,看了看许沫晨旁边的紫衣女子。

“主持,主持他,圆寂了。”尹绍林最后终于憋出了几个字,再抬眼时,竟然泪眼汪汪,全然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也只有在这个师父面前,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纵容自己。

“阿弥陀佛。”无尘满腔慈悲痛心,双目轻闭,合十低头。

“大师。”那紫衣女子放置好许沫晨,扫了一眼任柳知,径直走过去,站在无尘面前,轻轻唤了一句。见无尘回礼,她便接着道:“日后,小女就有劳大师了。”

“施主,既然是非曲折已然清楚,又何必再如此?他日若是沫晨姑娘知道了,也未必见得同意你这般行事。”无尘的话语中,听来似乎是在反对,但听者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反对之义。

紫衣女子却不再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对面的幽冥姥姆缓步走了过去。

“阿弥陀佛。”橙色袈裟只是双手合十,低头感叹,“红尘俗事,皆有因果。”

尹绍林只是跟着他的样子,亦行礼,却不十分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幽鹌对尹绍林和任柳知仍旧保持着警戒状态,死死抱住许沫晨,不让他们靠近。无尘身上,金光若有似无,缓步上前去,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些猴子们目光就变得柔和了。他这才接过许 沫晨,替她把脉疗伤。

这突然出现的紫衣女子,使得气氛显得诡异起来。后辈的弟子们,脸上都是出现了惊讶奇异的表情。消失近一个月的昭明寺高僧,再次出现,却是跟一个陌生的女子一道,着实令人有些 捉摸不透。

而若山上的前辈们,面色则显得沉重,尤其是天权。反观冥界姥姆,却是一脸邪笑,似乎好戏才刚刚开始。

紫衣女子明眸扫过,落在凌阳子的身上。她望着那残影剑,浅然一笑。

“来者何人!”天权在凌阳身后,大吼一句。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这话语中,哪里有丝毫的疑问之意?

见紫衣女子沉默不语,旁边的玉衡反倒是激动万分:“璃姐姐?是你吗?”她虽然猜到七八分,却断然不敢肯定。这身形和打扮,与当初的那个人,差距着实有些大了。

只是,依旧不变的那份高傲与出尘,却是三界内再也找不大第二个的。

她的声音虽不大,众人却都是微微一颤。凌阳子心中已然翻江倒海,却是强自镇定,故作冷淡。

那紫衣女子听到玉衡唤她,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稍纵即逝。她缓慢地将面纱取下来,一举一动都牵引了所有目光。手上每移动一寸,都使得众人的心又悬上一分。

待面纱揭开,右脸上却赫然一道血红的伤口!

见者无不震惊,定力差的微微后退,满脸不可思议。

如花美眷,这突然出现的伤口,着实骇人。宛若开得正艳的牡丹上,一剑破空而去,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

细看去,凌阳的目光中五味杂陈,交替轮回闪过,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手中的残影剑瑟瑟抖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沉默,一袭沉默,整个锦州城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等待千万年之后,终于再见,却终究不过是,物也不是人也非。唯独瑟瑟秋风,席卷落叶。风过,不留痕。事过,不留声。

“你来了。”许久,凌阳子终于开口,浅浅三个字,似乎是怎么也找不到话题之后,勉强吐出了三个字打破沉静。

“嗯。”紫衣女子一字出口,声音却似沧桑的老人一般,听来令人心疼,“你也在这里。”

说罢,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了。

也许曾经,幻想过千万种再见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

“嗯。”凌阳子衣袂飘飘,仙风道骨不失,心中的波涛亦开始宁静下来。

所有人都显得极为担忧,唯独这两人,那么风平浪静地站在中央,聚集了所有焦点和目光,云淡风轻地问候一句,却再无言语。

“大胆曲璃!”厉声却是破空而下,凌厉地正对着紫衣女子。

曲璃!

众人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方才醍醐灌顶。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紫衣女子,竟然会是幽阴泽玲珑阁阁主!当年那个翻云覆雨,捣破天宫天牢无天锁的幽阴灵女!

过去的种种传说,竟然比不上如今眼前真实一见。想不到,当年如斯高傲的女子,竟然会俯首称臣,偏安于仙界脚下,听从天帝调遣。只是,幽阴的实力怎肯安居池中之物?果不其然, 她终于叛变了,按捺不住了,反了!

云端安然站立一人,王者风范,气势压人。眉峰凌厉,不怒而威。身后服侍的侍从,亦是仙骨奇佳,模样俊俏。来者,不是天帝,又是何人?

“若山弟子,拜见天帝。”天权玉衡等人,齐齐行礼。唯独凌阳子,无动于衷,目光久久落在曲璃身上。

天帝倒也不说什么,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接着声音冷漠:“大胆妖女!当年你自愿接受仙界的安抚,同意将幽阴泽的实力纳入仙界管辖。如今,却是出尔反尔,煽动冥界一起,为非作歹 ,祸乱人间!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竟然心机甚深!但是,三界之内,真的能够调动操纵冥界血女和姥姆的人,除去天帝之外,还真真只能有这个幽阴灵女了。

幽阴玲珑阁的蛊术,向来是出了名的。三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旦被蛊惑,即便定力再好,法术再高,也极难逃脱。冥界一直偏安一隅,顺从仙界的安排管辖,从未有过越矩 之行。如今突然与人界大动干戈,竟然还开启了冥界与人界的结界,纵容恶鬼横行。这般行为,的确令人奇怪难解。

冥界姥姆,向来行事诡异,但又颇不屑凡俗之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他自从天帝那,得到了三界奇谱《葭熙心法》后,便一直闭关修炼。只是听说一直没有任何长进,也不知 那谱法是真是假。

“哼。”曲璃却是不屑一顾,目光只看着凌阳子。

天帝被她这般无视,倒也不动怒,一切,都还不是爆发之时。

“我只问你,从此山水不相逢?”她淡淡一句,旁人却丝毫不解其中意思。

天权身子一颤,想起当晚若山后山的场景,心存愧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弟,不知他会如何应答。

“莫道佳人长与短。”凌阳子亦淡然一句,对其他丝毫不放在心上。面色宁静祥和,却是看不出喜怒了。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天权浑身又是一颤。莫非当晚,他也在场?

曲璃却是早已料定了一般,反倒是孤寂一笑。

“情,不过转瞬一逝。唯道,永存。”

这声音,似秋风,但更凉一层。似冬雪,却又更冷一分。若一个沧桑老人,经历万劫之后,颤颤巍巍于风中发出的感叹。

一句话出,曲璃这厢反倒身子颤抖了。

“想不到,世间万物,果然瞬息万变。”她稳住脚跟,手中已然聚集了灵力。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天帝也不再等待,俯冲而下,转瞬立于两人中间。

“束手?”曲璃却是好笑,“究竟是谁蛊惑谁,谁叛乱仙界,祸乱人间了?作为三界帝王,你说话,可有任何凭据?”

旁边的姥姆一直沉默,嘴角的笑意却从未消失。

“阿弥陀佛。”无尘和尚上前作证,“此事,的确与玲珑阁无关。这些妖兽,都是受到了冥界的蛊惑才到人间为乱的。老衲可以作证。”

“你作证?你凭什么作证?”血女沉默良久,却是冷嘲热讽道,“凭你年岁上百,资历千年?你可曾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若是我要说,你这纯属诬陷我家尊上,也未尝不可。”

“不得无礼,血儿。”姥姆反倒是通情达理地阻拦她,只是语气中全是嘲讽,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

他这么一句,血女立即退后,不再言语,两人却都是笑意盈盈。

“陛下,这冥界趁着玲珑阁空虚,以蛊术操纵了幽阴泽的妖兽。血女冒充了白熙公主,取得龙纹玉玺,以人间帝王的鲜血开启了结界,最终才酿成了这场浩劫。”无尘的声音就像潺潺流 水,哗哗清澈而清心。

“哦?”天帝疑惑而问,表示不解和奇怪。蛊术,从幽阴合黎族流传下来,从来是传内不传外。冥界怎的突然会了这莫名其妙的法术?

对于这个疑惑,无尘显然也找不到任何解释和证据,只得沉默不言,不知该说什么。

“本尊可不屑于使什么蛊术,这种东西,只有幽阴的那些妖孽才会用。”姥姆亦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注视着众人,“你们这么说来说去的,什么都要证据,这戏可就不好看了 。”

“姥姆闭关这么久,可曾参透了《葭熙心法》的奥秘?”天帝转而问了他一句,看似无意。

“有劳天帝记挂了。”姥姆勾起十分的邪笑,“亏得当年陛下恩赐,将《葭熙心法》赐给我。不然,我也不会闭关苦苦修行五百年。以至于这三界之内,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也浑然 不知。”

“三界之内,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仙界既为首,本就应该照顾人界和幽冥界。姥姆你又是冥界之主,管理冥界多时,朕如此对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天帝关怀备至的语气,却又不失任 何分寸。

“罢了罢了。”姥姆却是不愿再多费口舌,“闭关太久了,不想三界之内,居然变得有诸多礼仪客套话了。”

“百年沧桑,的确是变了很多啊。”天帝亦感叹,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凌阳子和曲璃。却见两人均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帝冷言,“当年你幽阴泽归顺,就是心机暗藏。不想终于是藏不住了,耐不住了么?”

说着,天空的云层开始聚集,朝着这边越来越多。云层中,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手执兵器的兵将。人人都是面色沉重,对着中央的紫衣女子,畏惧十分。只是分散了将女子团团围住,却 并不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进攻,静观其变。

“果然,唯道,永存么?”曲璃浅笑,亦不再多解释什么。这么多年,她亦看透这红尘,这俗世,这繁华,这荒凉。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去承担。酸甜苦辣,一并饮下。这才是, 真正的人生。如今,她唯一的夙愿,就是要解除许沫晨身上的孤辰封印,再无它求。

瞬间,她的手中带动起隐隐的香味,飘散在四周。嗡嗡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众人都是警觉地左右查看,寻找那嗡嗡声的来源之处,却怎么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那声音分明提醒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周围的兵将,突然感到手上脚上都是麻木,动弹不得。手中的兵器纷纷掉落,发出碰撞的清脆声。目光上下打量,运足全身力道,想要突破束缚。奈何没有任何反应,整个身子,简直就 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你!妖女,你做了什么!”天权眉头一皱,注意到周围弟子的异样,大骇。想不到,多年不见,玲珑阁的蛊术有精进改变了。居然能够这般不让人有丝毫察觉,就连他这样的修为,都 只能防范自身,不能提前发觉并阻拦,着实令人有几分惊讶。

“我什么都没做。”曲璃仍旧淡漠,“天帝,此事只关你我二人。”

女子直入正题,不再多说。

“你是何意?”天帝迎上她的目光,这么多人的性命,身为仙界之主,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很简单,放了骆戎舒。”

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凌阳子听来,眉头微簇,看来,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