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楼上来往客人颇多,衣着各异,神态迥然。有的甚至是慕名,从遥远的北方赶过来。风尘仆仆之下,却是为着这凉城的苦酒痴迷不已。
许沫晨砸吧砸吧嘴,颇为满意地看向尹绍林。
“小光头,你怎么不喝呢?”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
虽然她的心智因为魂魄受损,行为处事都带着孩童的痕迹,但依旧没有改变的,除了精湛的琴艺外,还有对尹绍林的称呼。即便李涟儿在她面前强调过很多次,许沫晨每次答应着,见到 尹绍林的时候,又立马将答应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我”尹绍林伸手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梵诗锦放下碗筷,抿嘴一笑,解围道:“晨儿,绍林哥哥要喝清茶,不然师傅会责怪他的。”
“师傅?”许沫晨转动两个眸子,“师傅在哪儿?师傅很凶么?”
“师傅啊,现在不在这里。要是晨儿不听话,师傅就可凶了。”梵诗锦伸手抚弄她的发丝,将垂落遮挡在眼前的几根头发拨弄开去。“晨儿乖,来,上菜了,好好吃饭。”
说罢,她便替许沫晨夹了些荤菜,又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
许沫晨却是把碗筷一推,挤眉弄眼地看向梵诗锦。
李涟儿也放下碗筷,学着许沫晨的样子,却是转头看向尹绍林。
“好吧,我喂你。”梵诗锦一脸无奈,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拿起勺子给许沫晨喂饭。
尹绍林愣头愣脑地看向三人,目光落在李涟儿身上。见她紧紧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坐立不安。
“绍林哥哥!”李涟儿见他半天仍然没有觉悟过来,忍无可忍,“佛门不是讲究悟性吗?我看啊,你入门这么多年了,悟性一点都没悟出来!”
“”
尹绍林只得憋下肚子里的话,木讷道:“涟儿,为何这么说呢?”
“”李涟儿被他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扭头朝向一边,气冲冲地不愿吃饭。
“涟儿,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尹绍林慌忙解释。
“徒儿。”梵诗锦开口,语气却不带一丝严厉。
李涟儿回转身来,捧起碗筷,哼了一声,闷头吃饭。
“要不,我来喂你吧。”
尹绍林突然冒出一句,令众人大跌眼镜。
小丫头欢喜地将碗筷塞到他手边,心里乐呵,终于顿悟了。原来佛家的顿悟,讲究的是这般的顿。
几人吃过饭,稍作休息,结账出了幽香楼,又在四下闲逛了逛。给许沫晨买了些衣裳和玩物,给李涟儿买了点吃的。问及尹绍林,他一直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要。梵诗锦劝说加引诱不 果,最终只得放弃,只在心中暗自下鉴定结果:出家人的家教,果然很严。
黄昏的颜色逐渐泛上云尖,夕阳悬挂在地平线的边缘。街上的人不减反增,商贩也拖拉着东西出来摆摊儿了。
夜色逐渐降落人间,万家灯火,开始一一点亮。宅院门前的,房里的,大街小巷上高挂的,提着的,不计其数。烛火在灯罩中轻轻摇曳,光芒晃动,犹如在表演一场华丽的舞蹈。
许沫晨兴奋地看着来往的行人,走在街道上,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不已。在桃花峪十多年,从未涉足过人界,更别说人间的夜市。对于所谓的花灯,也只在书中见到过。
书上还说,人间的男女,把写了愿望的小纸条,塞到花灯里。点燃蜡烛后,亲手放到河中随水飘走。心诚的话,里面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街巷两旁,都用绳子串起,一盏一盏的花灯应接不暇,挂在上面。每一盏等下,还有七彩的流苏。从白色开始,以红尘黄绿青蓝紫排序,到最后则以一条黑色的流苏结结束。下一个又再 从白色开始,一路排下去,绵延不绝。
“哇,这么多!”许沫晨和李涟儿忍不住异口同声地赞叹道。
梵诗锦折扇展开,风度翩翩:“凉城在每年的七夕之夜,才会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花灯会。这会儿是在立夏之后,荷花盛开之时举办的一次花灯展,规模远远小于花灯会。这次呢,可以 看到很多荷花的花灯,样式形态独特新颖的也不在少数。等到七夕的时候,花灯会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花灯。百花算一个大类,还有灯船、水族算一类,鸟兽昆虫算一类,有的地方甚至还陈 列着花灯制作的房屋,颇为壮观。”
“水族、百花、鸟兽”许沫晨掰着指头数,“还有宅子!好多啊!”
“梵大哥对此处的花灯节,似乎颇为了解。”尹绍林听他说得这般细致,随口一句。
“呵,因为我是在凉城长大的。”梵诗锦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语气中,有了一丝生疏,说罢还沉凝了片刻。
“好吧,我们一起去放盏花灯吧。”他调整好心情,转口开心道。引着三人去商贩小摊上,挑选花灯。
许沫晨左右挑选,看中了一盏睡莲花灯。尹绍林选了极为普通的莲花灯,李涟儿则看上了一朵荷叶荷花游鱼全都有的风景荷花灯。梵诗锦却是从众多花灯中,取出一盏游鱼灯,笑着一并 付了钱,领众人混合着人流朝河边而去。
河边的草地上,亦是人满为患。男女老少,皆是喜气洋洋。不少年轻男女,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河边,相邀七夕佳节,再赏花灯。
“晨儿,许个愿吧。”梵诗锦替许沫晨将花灯点燃,温柔地说道。
许沫晨双手相合,闭上双眼,微微仰头,虔诚地在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样子乖巧伶俐,惹人喜爱。
“好了!放吧!”
梵诗锦牵着她的手,引她把花灯送入河中。手在旁边漾开水漪,花灯便随着流水缓慢飘了出去。
几人都将手中的灯放在水中,看那满河的花灯闪闪烁烁,犹如满河的星光,灿烂美妙。
夜空中,繁星璀璨,夜空下,河水上,亦是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