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大学生人文修养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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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爱情婚姻(3)

鲁四凤我的妈最疼我,我的妈不愿意我在公馆里做事,我怕她万一看出你同我的事,……你又不是真心的,……那我——那我就伤了我妈的心了。(哭)还有,……

周萍(立起)凤,你别这样疑心我。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预备到你那里去。

鲁四凤不,我妈今天回来。

周萍那么,我们在外面会一会好么?

鲁四风不成,我妈晚上一定会找我谈话的。

周萍不过,明天早车我就要走了。

鲁四风你真不预备带我走么?

周萍孩子!那怎么成?

鲁四凤那么,你——你叫我想想。

周萍我先要一个人离开家,过后,再想法子跟父亲说明白,把你接出来。

鲁四风(看着他)也好吧,今天晚上你只好到我家里来。我想,爸爸跟妈一定在外屋睡,哥哥总是不在家睡觉,我的房子在半夜一定是空的。

周萍那么,我来还是先吹哨,你听得清楚吧。

鲁四凤嗯,我要是叫你来,我的窗上一定有个红灯。要是没有灯,那你千万不要来。

周萍不要来。

鲁四凤那就是我改了主意,家里一定有许多人。

周萍好,就这样。十一点钟。

鲁四凤嗯,十一点。

【鲁贵由中门上】

【简评】

四幕话剧《雷雨》是曹禺的处女作,也是他的代表作。它严格遵照欧洲古典主义三一律的刨作原则,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展示了周鲁两家长达三十多年的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戏剧的人物只有八个,舞台背景也只局限于周公馆的客厅和鲁家居住的一个小房间,但剧中的几个人物却在夫妻、父子、母子、母女、兄弟、兄妹等血缘关系、以及情人与仆人、情人与儿子、情人与兄弟等复杂关系中,讲述了两个家庭两代人遭遇同样生活的宿命故事。剧中展开的周萍、四凤和蘩漪的感情纠葛是一条明线,它直接表现了周萍与蘩漪之间的乱伦以及四凤纯真美好的爱情;而周朴园和鲁侍萍三十多年来的爱情悲剧,则作为一条暗线,时刻提醒观众,在四凤天真烂漫的生活中所隐含的重重危机。这两条线索时隐时现,交织在一起,使剧情紧张曲折,引人人胜。另外,与周朴园等男性角色比较,戏剧对三个女性的刻画最具特色,是剧情起伏、感人的关键。其中,侍萍的含蓄与坚韧、四凤的纯情与天真、蘩漪的阴郁与疯狂,都具有特别感人的力量。三个女性中性格最为刚烈的是周公馆的女主人蘩漪。作为解放了的资产阶级女性,她仍被裹挟在种种个人无法摆脱的矛盾之中,与周家大多数人的关系极不正常;对封建家长周朴园来说,她既是妻子又是奴隶,总要被迫服从周朴园的命令;对软弱自私的周萍来说,她既是继母又是情人,无论感情是否真切,都注定要受地狱之火的煎熬;而对四凤,她既是主人又是情敌,即使地位再高也不能掩饰其精神的空虚。对蘩漪来说,这些痛苦的人际关系,既显示了她多重分裂的人格,又使她成为《雷雨》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人物。

选)

张爱玲

张爱玲(1921—1995),现代小说家。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童年在北京、天津度过。父母长期不和离异后,父亲和继母的虐待在她童年生活中留下阴影。1929年迁回上海,就读于圣马利中学,后到香港大学读书。1942年香港沦陷,未毕业即回上海,写剧评、影评与“中国的生活与服装”一类的文章,同时开始小说创作。作品大多发表在《紫罗兰》、《天地》、《万象》等杂志。她23岁与胡兰成结婚,抗战胜利后分手。1949年上海解放后以梁京笔名在上海《亦报》上发表小说《十八春》。1950年参加上海第一届文代会。1957年移居香港,在美国新闻处工作,曾发表小说《赤地之恋》和《秧歌》。1955年旅居美国。在美与作家赖雅结婚,后在加州大学中文研究中心从事翻译和小说考证。在美过着“隐居”生活。1995年9月8日,被发现老死于美国洛杉矾寓所。主要著作有小说集《传奇》、散文集《流言.》和长篇小说《半生缘》等。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有《张爱玲全集》十六卷。

她那间房,一进门便有一堆金漆箱笼迎面拦住,只隔开几步见方的空地。她一掀帘子,只见她嫂子蹲下身去将提篮盒上面的一屉酥盒子卸了下来,检视下面一屉里的菜可曾泼出来。她哥哥曹大年背着手弯着腰看着。七巧止不住一阵心酸,倚着箱笼,把脸偎在那沙蓝棉套子上,纷纷落下泪来。她嫂子慌忙站直了身子,抢步上前,两只手捧住她一只手,连连叫着姑娘。曹大年也不免抬起袖子来擦眼睛。七巧把那只空着的手去解箱套子上的钮扣,解了又扣上,只是开不得口。

她嫂子回过头去睃了她哥哥一眼道:“你也说句话呀!成日价念叨着,见了妹妹的面,又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七巧颤声道:“也不怪他没有话——他哪儿有脸来见我!”又向她哥哥道:“我只道你这一辈子不打算上门了!你害得我好!你扔崩一走,我可走不了。你也不顾我的死活!”曹大年道:“这是什么话?旁人这么说还罢了,你也这么说!你不替我遮盖遮盖,你自己脸上也不见得光鲜。”七巧道:“我不说,我可禁不住人家不说。就为你,我气出了一身病在这里。今日之下,亏你还拿这话来堵我!”她嫂子忙道:“是他的不是,是他的不是!姑娘受了委屈了。姑娘受的委屈也不止这一件,好歹忍着罢,总有个出头之日。”她嫂子那句“姑娘受的委屈也不止这一件”的话却深深打进她心坎儿里去。七巧哀哀哭了起来,急得她嫂子直摇手道:“看吵醒了姑爷。”房那边暗昏昏的紫楠大床上,寂寂吊着珠罗纱帐子。七巧的嫂子又道:“姑爷睡着了罢?惊动了他,该生气了。”七巧高声叫道:“他要有点人气,倒又好了!”她嫂子吓得掩住她的嘴道:“姑奶奶别!病人听见了,心里不好受!”七巧道:“他心里不好受,我心里好受吗?”她嫂子道:“姑爷还是那软骨症?”七巧道:“就这一件还不够受了,还禁得起添什么?这儿一家子都忌讳痨病这两个字,其实还不就是骨痨!”她嫂子道:“整天躺着,有时候也坐起来一会儿么?”七巧哧哧的笑了起来道:“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我那三岁的孩子高哪!”她嫂子一时想不出劝慰的话,三个人都愣住了。七巧猛地顿脚道:“走罢,走罢,你们!你们来一趟,就害得我把前因后果重新在心里过一过。我禁不起这么掀腾!你快给我走!”

曹大年道:“妹妹你听我一句话。别说你现在心里不舒坦,有个娘家走动着,多少好些,就是你有了出头之日了,姜家是个大族,长辈动不动就拿大帽子压人,平辈小辈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哪一个是好惹的?替你打算,也得要个帮手。将来你用得着你哥哥你侄儿的时候多着呢。”七巧啐了一声道:“我靠你帮忙,我也倒了霉了!我早把你看得透里透——斗得过他们,你到我跟前来邀功要钱,斗不过他们,你往那边一倒。本来见了做官的就魂都没有了,头一缩,死活随我去。”大年涨红了脸冷笑着:“等钱到了你手里,你再防着你哥哥分你的,也不迟。”七巧道:“你既然知道钱还没到我手里,你来缠我做什么?”大年道:“远迢迢赶来看你,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走!我们这就走!凭良心说,我就用你两个钱,也是该的。当初我若贪图财礼,问姜家多要几百两银子,把你卖给他们做姨太太,也就卖了。”七巧道:“奶奶不胜似姨奶奶吗?长线放远鹞,指望大着呢!”大年待要回嘴,他媳妇拦住他道:“你就少说一句罢!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呢。将来姑奶奶想到你的时候,才知道她就只这一个亲哥哥了!”大年督促他媳妇整理了提篮盒,拎起就待走。七巧道:“我希罕你?等我有了钱了,我不愁你不来,只愁打发你不开!”嘴里虽然硬着,煞不住那呜咽的声音,一声响似一声,憋了一上午的满腔幽恨,借着这因由尽情发泄了出来。

她嫂子见她分明有些留恋之意,便做好做歹劝住了她哥哥,一面半搀半拥把她引到花梨炕上坐下了,百般譬解,七巧渐渐收了泪。兄妹姑嫂叙了些家常。北方情形还算平靖,曹家的麻油铺还照常营业着。大年夫妇此番到上海来,却是因为他家没过门的女婿在人家当帐房,光复的时候恰巧在湖北,后来辗转跟主人到上海来了,因此大年亲自送了女儿来完婚,顺便探望妹子。大年问候了姜家阖宅上下,又要参见老太太,七巧道:“不见也罢了,我正跟她怄气呢。”大年夫妇都吃了一惊,七巧道:“怎么不淘气呢?一家子都往我头上踩,我要是好欺负的,早给作践死了,饶是这么着,还气得我七病八痛的!”她嫂子道:“姑娘近来还抽烟不抽?倒是鸦片烟,平肝导气,比什么药都强,姑娘自己千万保重,我们又不在跟前,谁是个知疼着热的人?”

七巧翻箱子取出几件新款尺头送与她嫂子,又是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一对披霞莲蓬簪,一床丝棉被胎,侄女们每人一只金挖耳,侄儿们或是一只金锞子,或是一顶貂皮暖帽,另送了她哥哥一只珐琅金蝉打簧表,她哥嫂道谢不迭。七巧道:“你们来得不巧,若是在北京,我们正要上路的时候,带不了的东西,分了几箱给丫头老妈子,白便宜了他们。”说得她哥嫂讪讪的。临行的时候,她嫂子道:“忙完了闺女,再来瞧姑奶奶。”七巧笑道:“不来也罢了,我应酬不起!”

大年夫妇出了姜家的门,她嫂子便道:“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子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有个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得人心的地方。”

七巧立在房里,抱着胳膊看小双祥云两个丫头把箱子抬回原处,一只一只叠了上去。从前的事又回来了:临着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店,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柄里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小的铁匙子。漏斗插在打油的人的瓶里,一大匙再加上两小匙正好装满一瓶——一斤半。熟人呢,算一斤四两。有时她也上街买菜,蓝夏布衫裤,镜面乌绫镶滚。隔着密密层层的一排吊着猪肉的铜钩,她看见肉铺里的朝禄。朝禄赶着她叫曹大姑娘。难得叫声巧姐儿,她就一巴掌打在钩子背上,无数的空钩子荡过去锥他的眼睛,朝禄从钩子上摘下尺来宽的一片生猪油,重重的向肉案一抛,一阵温风直扑到她脸上,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她皱紧了眉毛。床上睡着的她的丈夫,那没有生命的肉体……

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了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简评】

这篇小说以曹七巧的心理变化过程为线索,细腻地描述了一个有着不幸的婚姻遭遇的女子的故事。作为麻油店掌柜的女儿,她的哥哥贪财趋势,把她嫁给了官宦世家的二少年,一个瘫痪的病人,而她最大的安慰,是在丈夫死后可以分到一笔财产。在姜家,七巧爱上了丈夫的弟弟姜季泽。季泽平日虽风流倜傥,但碍于家中人多眼杂,又有叔嫂之防,始终不敢接近七巧,七巧的爱情没有结果,心理开始变态。十年后,丈夫去世,手里有了钱的七巧对花光钱财前来求爱的季泽怒不可遏,并从此在对已有金钱的占有和维持中成为一个冷酷、乖戾的虐待狂。她告诫女儿:“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饯?”这种用青春换来的人生经验,不能不说是反映了那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某种真实关系,但绝对化后,就又成为一种变态,致使她对儿子、女儿的婚事不断予以破坏。她先是在儿子要去逛窑子时给他娶了媳妇,又为使儿子和媳妇不能同房,每晚叫儿子陪自己抽大烟,接着又为儿子讨了一房姨太太,使妻妾二人在折磨中先后死去。待三十岁的女儿终于爱上了留德学生童世舫后,她又在女儿要求结婚时,对其冷嘲热讽,并撒谎说女儿抽大烟,吓跑了童世舫,结束了这对年轻人的爱情。

小说写法上,张爱玲的作品兼有中西文学的综合表现。《金锁记》中姜家上上下下不同人物的服饰起居,房屋家具,都描写得精确传神。此外,深阁大家男女情感世界的表现在她的小说中尤见功力,故事中也时常透露出阴冷尖刻、世故绝情的气氛。在保持中国传统小说白描等艺术特点的同时,小说也糅合了一些西方文学的新式表现手法,比如曹七巧站在自家中对往事充满温情的一段回忆,就使用了“通感手法”,把对年轻时男女调笑的片断,借助气味的相似,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丈夫联系起来,用回忆中的感觉暗示她对丈夫的厌恶,生动地表现了曹七巧复杂的情感世界。

夏尔·波特莱尔

夏尔·波特莱尔(18217—1867),法国著名诗人,现代派诗歌的先驱,象征主义文学的鼻祖。他出生在巴黎一个教师家中,幼年时父亲去世。他的继父后来被任命为法国驻西班牙大使,他对波特莱尔十分专制.使得诗人从小恭成一种忧都而孤僻的性格。1845年。波特莱尔首次发表诗作,并开始写评论和小说。1857年6月25日,波特莱尔的诗集《恶之花》出版问世,引起轰动。

他的重要作品还有散文诗集《人工天国》、《巴黎的忧郁》,文艺评论集《美学管窥》、《浪漫主义艺术》等。

就像长着野兽眼睛的天使,

我会回到与你幽会的卧室,

我会和夜的黑影为伴,

无声无息地滑到你的身边。

我会给你——我的棕发美人,

像月亮一样寒冷的吻,

我会给你以蛇的爱抚,

像蛇一样缠着墓穴匍匐。

等那铅色的黎明刚欲萌动,

你会摸到我的位置已空,

衾席将一直冷到日暮。

让别人凭借一片温存

主宰你的生命和青春,

而我呢,我情愿凭借恐怖。

【简评】

《魂》是一首十分典型的象征主义诗歌。诗人是借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纠缠于过去的居处,他是一个天使,却长着“野兽的眼睛”,他要亲吻爱人,却只能感到月亮一般的寒冷,他还要给对方以“蛇的爱抚”……阴阳相隔,看来,最终他只能像生前那样,执着地去追求,给对方以“恐怖”的激情。诗人通过一系列强烈的对照,同时又使用了许多冰冷的辞藻,赋予整首诗一种阴郁、愁苦的基调,但却表达了内心世界灼热的欲望和对对方刻骨铭心、永不放弃的情感。诗的结句:“让别人凭借一片温存/主宰你的生命和青春,/而我呢,我情愿凭借恐怖。”揭示了现代情感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打开了一个巨大而神秘的抒情和审美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