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明明是陌生的,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过的话更是加起来都不到十句。
外面的人都传言说叶玉卿对他一往情深,他一直都不相信,因为都没有见过,他身体还不行,她喜欢他什么?可是现在他却相信了,那三个箱子里有没有药,只需一看便知。她都快死了,没有必要骗他。
他没有想要害死她,只是想要算计她另嫁他人而已。幽冥香的事他不知道,他也没有让人来捉奸……
第一无痕想要解释,可他从来就不是个嘴甜的人,看着怀里生命即将消逝的女人,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幽冥香的毒,他解不了,而且时间太紧了。
“其实殿下若不想娶我,只需说一声便好,你说你不想娶我,我不会缠着你的……”叶玉卿抬起纤瘦的手,眷念地描绘着他俊绝的面部轮廓,美丽的瞳孔哀伤而绝望,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源源不断地滑落,“从没人告诉过我,原来爱错一个人,需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原来爱错一个人,需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这一声哀怨的苦诉与不掩的悔恨便如一柄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第一无痕的心上。他忽然间只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死死的揪住了他的心脏,用力的,似乎想要将其扯下来。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眼睛腥红一片:“不是这样的,本王……”
“我想回家!”还不等他说完,叶玉卿忽然就挣扎着站起来,推开他的搀扶哭着说道,“殿下你派人送我回去好不好,这儿不是我的家,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去陪我爹。”
“你……”第一无痕心里越发的绞痛,他想要开口留下她,却听叶玉卿仿佛怕他不答应一样急切地保证道:“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是玉卿在新婚夜红杏出墙,殿下心慈放我一条生路,只是休了我而已。”
“我……”第一无痕其实只是想要说句好听话哄哄他,叶玉卿却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突然扑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摆几乎是哀求地流着泪给他叩头道:“殿下,求你,送我回家!求求你……”
第一无痕脚下一个踉跄,面容突然变得苍白,他连忙弯身扶起她,沉痛地说道:“好,本王答应你!”
“谢,谢谢!”叶玉卿流着泪笑了下,突然身子又一软。第一无痕再一次接住了她,直接抱了她起来快速往外走去。叶玉卿脸藏在他身后,柔弱的表情瞬息消退,变成了刺骨的冰冷。
没人知道叶玉卿的医术正是承自医仙谷,而且她师父就是医仙谷的谷主。昨晚不小心被苏冰清算计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幽冥香,只是为了不让婚礼出现偏差,她选择了暂时隐忍。吞下延缓毒发的药,让身边的人给医仙谷发消息。若无意外她十天之内不会有事,但也必须尽快赶回医仙谷,否则就算是谷主的爱徒也只是死路一条。
本来是不会有事的,谁知中了幽冥香的时候,又同时中了药性强烈的神仙散。神仙散是上火之药,直接将叶玉卿体内幽冥香之毒带了起来,以至于毒性提前发作,让叶玉卿死于非命,说不定同时也魂飞魄散了。而叶小冬接管了这具仍然含着剧毒的身体,也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医仙谷去,若不然,同样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尽快离开四王府离开京城。有仇有怨,都要等她身体好了才有机会回来报。
第一无痕抱着叶玉卿离开后,那房梁上探出了半张令月光都要失色的容颜,他喃喃念道:“原来是自己为自己解决的,那本王算什么?”
门外,看到第一无痕竟然像抱着易碎的宝贝一样,怜惜地抱着叶玉卿出来,苏冰清心里‘咯登’一声响,她皱眉道:“殿下,她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怎么还……”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截了苏冰清的话,第一无痕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森冷:“本王回来再跟你算帐!”
“啊,殿下!”苏冰清被打趴在地,她捂住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打过她以后,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的第一无痕。第一无痕没有回头,她看到的是叶玉卿那一张似笑非笑的完美脸孔。
王府门外,叶家的忠仆李昭秋妩夫妇早已赶着马车在那里等待了。昨天叶玉卿出门时,跟他们说过自己被下了毒的事,她说等到婚宴过了后,晚上会跟第一无痕说清楚,暂时离开王府解了毒以后再回来。
叶玉卿的确对第一无痕一往情深,因为他们自小订亲,三年前她还救过他。
上了马车后,叶玉卿红着眼睛问想要陪着她回叶家的第一无痕:“殿下,你的不能人道其实只是不想娶我的借口对不对?你与冰清早就有私了是不是?”
叶小冬根本不在意答案,但是叶玉卿需要,这是他们欠她的交代。第一无痕顿时心虚地移开眼不敢再看她,根本没办法回答出来,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叶小冬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为了那不知魂在何方的女子,她笑得泪流满面。笑完以后,她淡淡道:“三年前,我爹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那天,正是你眼睛拆绷带的时候,我不能去后山了所以让冰清帮我去给你拆绷带。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会让你把她错认成我。我一直在等你自己认出来,她不是那个在后山陪了你一个月的卿卿,我才是。她不是治好了你眼睛的卿卿,我才是。她不是给你唱藕花谣的卿卿,我才是。可是三年过去了,我却只等到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今,叶玉卿在此对天发誓,自此与你第一无痕恩断义绝,生生世世都不再爱你。若有违之,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说着,突然一掌拍出,将神情震惊的第一无痕拍出了马车,冷声道:“李叔,秋姨,我们走!”
“是,小姐!”马起蹄,飞快往城门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卿卿!”
她拍过来的时候,给他下了软香散,至少有三天他没办法动。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辆淡青色的马车,载着他曾错过了的人儿,以最快的速度彻底地驶出他的生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