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阴森的地下墓道两侧,一个个墓室已初具模型。
而围绕主墓室四周的一些墓室已经完全封闭,在郑大师指引下,大伤初愈的李石匠,默默的跟着郑大师,踏着一道冰冷的石阶,沿着一条冰冷的地道缓缓而上,走进了一间陪葬墓室。
他们进入的门是一道开在地板上的门,因为四壁没有门,门只能开在地上,他们也只能从地下走上来。
这间冰冷的墓室,居然透出一丝温馨淡雅,里面的墙壁居然是温润洁白的玉石,摸上去居然有一种温热滑腻的感觉,仿佛细腻的皮肤。
这间墓室居然是一间圆形的墓室,地面,顶棚都是洁白的玉石装饰而成,墙壁是一块块上下相接顶棚与地面的洁白无瑕的玉璧,一共三十六块,围成了一个圆形。
中心处居然摆着那张白玉床,出自顾怜风之手的白玉床,它居然早已被摆到这里,白玉床四周雕饰了温润典雅的花纹,床面晶莹剔透,宛如一面半透的玉石镜。
李石匠走过去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那张洁白无瑕的白玉床。这张出自玉壁匠顾怜风之手的白玉床,也凝聚了李石匠的一腔心血,因为他也是玉壁匠的徒弟,跟他一起参与过这张白玉床的制作。
当时制作出来的这张白玉床,只是一张冷冰冰的玉石床,可摆在这样的环境,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充满诱惑的活力。
如此洁白温馨之处,如若再有一个洁白如玉的美女。
此刻的李石匠已禁不住浮想联翩,仿佛这张洁白玉床上,已躺了一个洁白如玉,身姿绰约的美人。
“这就是承欢行宫,也是专门替皇上安排的地下寝宫,你要用心一点,完整的刻画出寝宫壁画,绝不能丝毫差错。”郑大师郑重的交代完任务,径直而去。
李石匠不但继承了宁画师的神奇画艺,为了完成宁画师的遗愿,最后一刻居然也继承了宁大师的遗志,成了一名太监,一名专攻宫廷画的太监。
准确的说,他只是半个太监,因为他挥斧而下的手法并不专业,只是一种疯狂的自残,并不是一种彻底的净身。
调养了一个月,安静了一个月,失去了欲望的他,彻底的看透了一切。
他已不再年轻,已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半老人,一个彻底切断了人生欲望的半老人,除了不断的继承学习那些比自己更垂老的老人们的绝技,就算现在能够走出石洞,他还能干什么?
面对洁白温润,完整无暇的玉壁,他轻轻的举起了玉璧匠顾怜风送给他的玉斧,开始在玉璧上刻画他精熟于心的宫廷图画。
如今的他,已是心无杂念,心如同雕刻的洁白玉壁,一尘不染!
一个个雪白饱满,形态逼真的人像跃然呈现在洁白的玉壁,曾经面对冰冷的石壁热血沸腾的李石匠,如今面对一对对洁白丰润的形体,出自自己之手的形体,居然目光平淡,心静如水,一双粗糙的手丝毫不乱,一点一滴的刻画着。
按照郑大师的交代,这间寝宫的壁画,只有女体,承欢的女体,那些春宫画的男体必须隐没,但那种动感却一定要呈现,通过女体呈现。
出现在壁画上的仅仅是一个承欢女体,而负责刻画的李石匠的意境里必须是男女合体,女体要在墙壁上刻画,男体必须在他的意识里刻画。
而每一个女体的面容必须是一个人,随同宁画师一起燃烧的那幅画的画中人,那个叫小倩的画中美人。
李石匠将画中美人的每一个姿态,每一个动作都画的栩栩如生,唯一不敢画的就是她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神。
在刻画中他尽量将她的目光刻画的很迷离,很朦胧,很恍惚。
他可以通过她的眼神看到她的心,却不敢刻画她看自己的眼神,害怕她看到自己的心。
时光在刻刻画画中缓缓流动,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三十六种形态已均匀的刻画在四面石壁,一面九个。
最后一个形态,玉体横陈的形态,也栩栩如生的斜卧墙壁,就差她的眼波,流动的眼波。
“石匠,好手艺,这最后一刻必须有点睛之笔,留一个眼神给皇上,一个引皇上就寝的眼神!”郑大师关键时刻又出现了,给了李石匠一个关键的指示。
他似乎已经看透了李石匠的心,因为李石匠也将留在最后的一笔作为点睛之笔,作为挑战他画意境界的一笔。
当然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个深藏的秘密,他想挑战一下曾经让他自残身躯的那一种眼神,看看这一次从玉壁上出现的眼神,是不是能够挑动已经身体残缺,心如死水的他。
接到郑大师的吩咐,李石匠立刻开始了自己的点睛之笔,开始刻画她的眼神,凝眸自己的眼神。
他刻出了她痴痴的眼神,也刻出了她痴痴的笑容。
笑容扑面,眼波流传,他却冷静如水,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冷笑,我已是一个残废,你的勾魂眼已无法勾动我的心,死去的心。
你不过是出自我手的一幅画,你的躯体是我用手刻画,你的灵魂是我用心刻画,你只是我的作品,一具刻画玉璧的冰冷形体。
吱呀呀!
一阵沉闷的铁索摩擦之声,整个墙壁居然开始转动,缓缓的转动。
不对,不是墙壁转动,而是墙壁上的美人承欢图在转动,原来这间墓室的四壁也装了机关,让墙壁玉雕转动的机关。
现在玉雕已完成,最后的美人已点睛,工程已完工,承欢行宫也开始运行。
可是这样转动壁画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李石匠痴痴而立,目光疑惑四顾,当他目光落在白玉床一刻,彻底的惊呆了。
当每一个壁画出现在白玉床贴近的那一块石壁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墙壁上刻画的美人形体,居然出现在床上。
她不再是刻画在墙壁上,而是躺在了床上,躺在了洁白无暇,温润圆滑的白玉床上。
每一个形态的女体转过白玉床,都会躺在这张白玉床上,如果不注意墙壁的变幻,单单看这张白玉床,就如一个美丽女子不停的在床上变幻着风姿,一招一式的展示着她的风采,承受着一个无形的男人的恩泽。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刻点睛的眼神出场,那个真正赋予了灵魂的刻画眼神,她眼波流动,面色娇艳,嘴角挂着一丝妩媚的微笑,居然缓缓伸出一根玉指朝李石匠勾了一下。
李石匠的一潭死水,居然起了波澜,半残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居然目光痴痴的朝白玉床走过去,朝那张只有死去的皇上才可就寝的白玉床走过去。
他居然要代替将来有一天死去的皇上的灵魂,提前测试体验一下这张鬼斧神工而成的白玉床,体验一下伺候皇上遗魂的画中美人。
那张完整无暇的环形墙壁上,似乎有一双阴冷的目光,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他,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