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文帆去了之后,厉行与鸽儿,只得悉心伺候上了雪妮,鸽儿没少后悔,好好一个偷欢之夜,竟被这“二奶”搅了,看来,不该一念之差,做了一回好人,却脱不了身。
于是,几大口盅的酽茶给雪妮灌了下去。
可雪妮仍软瘫在沙发上,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两人交换了眼色。
鸽儿说:“雪妮,你醉了,我们扶你回家去吧。”
“家?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远了,你们扶不去了。醉,不醉!”
鸽儿向厉行呶呶嘴:“那——”我们扶你到我们的一个房间,睡上一宿,明天就好了。”
“不用了,头痛得裂开……你们陪我说说话,我自然就好了。不然,打一桌麻将,可没人……”
原来雪妮有这么个“毛病”,喝多了,只要集中精力打麻将,用脑子,自然就让酒力散去,好比李白酒醉赋诗一样——看来,硬是让她赖上了,撵也撵不走了。
“这样吧,我们陪你过去,上你那边去聊天好了……说真的,我还想看看你那边的摆设,参考、参考……”鸽儿有了主意。
“那……也好。让我那屋里也有点人气。”雪妮挣扎着坐了起来。
于是,两人一人扶一边,把雪妮几乎是架了起来,往外走去。
雪妮的这个“家”可让鸽儿、厉行大开了眼界。一个房间,一种装饰。
这个是日本式的榻榻米,铝合金落地式玻璃拉门。上面有盘坐的垫子、矮桌——他们只叫得出这个名字,墙上也全是日本式的,“浮世绘”,当然是裸妇,是加山又造的《波斯猫》、《黑网》等,那炯炯逼人的眼睛与光鲜赤裸的胴体,在幽暗的灯光下可谓摄魂夺魄,如同梦幻一般……这个有如北欧地窖式的酒吧设计,走进去则给你走进地窖的感觉,有大半人高的柜台,你得坐在高高的可以转动的椅子上方可品尝各种名酒与饮料,自然,酒柜里绝对不会是空的……这是小型的土耳其浴室,只要一按电键,把门关上,蒸汽便升起来了,比外边的蒸汽浴要惬意得多、自在得多…………
在这个别墅里,你可以享受到在外边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尽今日中国之极限。
令鸽儿、厉行惊诧不已。
雪妮却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反而说:“他无非是要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就一句话,这里应有尽有,你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就不用生外心了。所以,连电话也不给我装一个。”
厉行这才明白,吃晚饭时,为何鸽儿要亲自叫门,还以为是以示亲切呢。
“那你怎么与外边联系?”
“我用不着联系。我也不愿让亲戚们来,他们也不会来的,我没有给他们地址。那死鬼要来,事先也不通报的,说来就来了。这样,我想,他是随时能突然袭击,以便震慑住我……只不知姓文的那小子为何每次都不被他撞上?算这小子运气,不过,我撞上这小子,却算是晦气!”
“他对你怎么啦?”
“算了,不说了,说起来恶心……你们想喝点什么,随便了,免费招待,不喝白不喝,楼上楼下,都有冰箱。想看镭射也行,有的是三级片……”
比起来,她这栋别墅,有鸽儿的好几倍大,奢华、舒适、阔气……却不用说了,令她与厉行感叹不已——人家这也是一种活法。然而,对于雪妮来说,不如说是活地狱,一个似乎是温柔之乡的活地狱。在这里,她只剩下惟一的本能,给“死鬼”当泄欲的工具。可怜在南都今日的茫茫夜空下,多少这样空置的别墅,储藏着一个个被猎色而至的怨女——对,也包括怨男!
雪妮说得越随意,越平和,便越让厉行、鸽儿惊心动魄。
鸽儿心想:我以后不至于这样吧?!
厉行心想:鸽儿不正是在往这条路上跨出了可怕的一步了吗?而我,也成了被反包的“面首”了!而鸽儿比雪妮还更廉价得多。
他不觉问:“鸽儿,去美国的最后日期定下来了么?”
鸽儿有些心虚地说:“下个月底的事。”
“那护照呢?”
“有了户口,护照就好办了。”
雪妮听他们这么说,也插上了话:“去吧,象你这么漂亮的妹子,到哪都不愁找不到一个好饭碗……扶我一下,我得按摩了,这也能解酒。”
她说话倒是一点也不醉。
按照她的指点,专门进了一个按摩室,先开了离子交换器,空气顿时清新了起来,里面有卧式的及半卧式的按摩床,一插上电掣,便能随意调节。
雪妮先半躺了下去,招呼:“可惜还剩一个位了,你们俩要舒服舒服,只好轮着来。”
她闭上眼,在享受按摩快感,不时轻轻发出几声呻吟。
鸽儿让厉行:“我试过的,你来吧。”
厉行多心了:“是你那位带你去的?”
“报社集体消闲,你这小心眼!”
厉行躺下了,立时,周身似有无数只柔软的手在捏揉,痒痒的,怪舒服的,鸽儿好奇地在研究这室内的设施,有音响,有VCD,也真会享受,边按摩,还可以边欣赏音乐及看碟,可惜,一看那些音碟和影碟,全是粤曲、南音,以及港片——看来,死鬼的欣赏水平就这样,在他看来,香港人是典型的经济动物,他们自嘲为“扒钱机器”,平日的生活节奏紧张,自然也无暇去理解高雅一点的文化,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精神上的荒漠自在难免。
只是这“沙漠化”竟在往这里扩张了。
鸽儿顿觉索然无味——她多少还是个有点文化品味的女子。
雪妮忽地“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又吃了一惊:她不会犯神经病吧?
鸽儿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那姓文的小子,他居然妄想在我这里治疗他的性无能,把这里什么仪器、药品都试了个遍。”雪妮说。
“他性无能?”两人更是吃惊,“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吧,就这么没用?”
“是的,他缠上我,就这么个目的。怪他老婆比他大三岁,刺激不了他的欲望,所以,便希望我能救救他,不然,再同老婆那样过下去,他就不再是男人了。我是听他说的得可怜,也就在他求了五次之后,把他带到这里来了……”雪妮长长叹了一声,下意识弹了一下脚。
“治好了么?”鸽儿还有点脸红的问。
“一忽儿好,一忽儿又不行,后来,是彻底不行。”雪妮又“咯咯”地笑了,“这只怪他自己,那么焦急,又不配合……”
厉行忽地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恐怕不是老婆大几岁的问题吧。”
“可不,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他只怕是招架不住。”
“这也不是原因。”
雪妮瞥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你就知道那么多?”
厉行也脸红了:“如今社会开放了,什么事看不到?……”
其实,他这是暗示:一年多以前,在《小伙子》杂志实习,他就知道文帆惹下了多大的麻烦。
果然,雪妮一叫:“书,对,是书!”
鸽儿问:“他看黄书太多了么?”
“不,是写黄书写多了!”
厉行故作惊异:“他还写黄书?”
“对,挣钱呗,听说他挣得不清不楚。上我这里来,我要给他钱,他都不要,只要我让他挺起来就行。可他,写那玩意写多了,把自己的玩意反而写蔫了……”
“有这种事?”厉行、鸽儿如听天方夜谭。
“开始,我也不相信,后来,也就相信了。”雪妮说。
“怎么又相信了呢?”
“他为了让我帮他,什么办法都让我试了,无非是刺激他,有的,我现在都讲不出口,可他懂,说看过书的,不仅看过,也写进过他编的书里……好几次,我刺激不起他,他一急,便拼命自渎,也还不行,这才说起,他在编那些书的时候,一边写,一边便冲动了起来,因为一个人在房间里,没办法,就自渎了起来,有次还卡在热水瓶里拔不出来,只好把热水瓶敲碎了,还划伤了……可能就那一次之后,他就渐渐不行了,本来嘛,这本是与女人做的事,怎么能乱戳一气,这也是自作自受。可为了挣钱,他又不能不那样写下去,他说,后来,成了一边写,一边体验,好抓住感觉,马上记录下来。更真实,也更叫卖,说书商给他出高价,那是在内地,不象这里生财有道,他只能干这种事情,要钱嘛,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却万万不能……”
厉行、鸽儿相视一笑:“那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残的了。”
“大概可以这么说吧。”
“他编黄书,不怕查么?”
“当然怕的。他说,他的书商最后出卖了他,查到了他头上,他好不容易才贿赂了单位上级部门的头,把档案抽了出来,跑到了南方重新换上一副面孔。”
“他这也对你说了?”
“他说了,这里挣钱机会多,谁挣的钱多谁就有本事,不象在内地那么偷偷摸摸,也没有路数。所以,他也不用再编那号书了。”
“应该说,他也是被追查,给吓得不行,才阳萎的。”
“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也可能,边写,就边提心吊胆,这玩意儿特别敏感。有一回,他差点儿挺起来了,外边是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他又马上不行了。”雪妮没心肝地笑了。
厉行、鸽儿也笑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一回他行了,可没坚持几分钟,刚完事,他马上便扑到了桌子边上,说要把今天的感觉写下来……”雪妮说。
“这简直是变态了。”
“才写了两行,他又把笔一扔,说,不写了,不用写了,我如今有更多的挣钱的方法,挣得也更多,说不定还能当官,等我当了官,这玩意说不定就争气了……”
厉行一怔:“他说他还会当官么?”
“是呀,这家伙不象有官相。”
鸽儿说:“如今有几个有官相的当上了官?别再迷官了。”
“也可能是自我安慰吧。”厉行不愿再寻究下去了。
不过,这次文帆被挑选进入市府考察东区的班子中,恐怕不是没原因、没背景的吧,不会就简单地走了一圈,这家伙,才不会白白浪费这一周的时间呢。
看雪妮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也就告辞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