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赝城(谭元亨文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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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还有,更不该发生的——

不,不,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什么不该的理由,存在即合理,这是黑格尔为之得意的命题,愈是更不该发生的事,一旦发生了,就有它的必然性,也就是说,该!

还是从张慧仪那封信延伸下来的。

果然,有关部门在寻找车祸的根本原因之际,最后还是找到了卞司成,卞司成自在预料之中,便把张慧仪“最后一封来信”交了出来,而最后一封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我的证人与同谋”,则让他无以自辩。他几乎弄到精疲力尽,也无法把整个与张慧仪的交往说清楚,侦查的人问:“你是个大知识分子,是高智商的人了,人家请教你自在情理之中,你反而说你自己被这位小女子捉弄了、蒙骗了,这说得过去么?你为什么不及早把案情真相向我们报告?这又出自于一种怎样的心态?听说你身边不乏这样一群女孩子,号称‘四大名旦’,恐怕不假吧?”

“那是别人编排的,我不知道。”

“你都年过花甲了,大概是比我们看得透多了,才后悔过去没潇洒过吧!这才来了个‘第二春’——这种心态,如今不少人都有。不是有这么一个段子,九十年代一大怪,五十六十才学坏,唱歌要唱《迟来的爱》……”

卞司成气得一脸涨红:“请你放尊重些,要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你不过就是一个大学教授么?如今大学教授不满街都是,过去还物以稀为贵,现在却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没看见报纸,海外留学回来的教授,还参加制造冰毒,高科技手段呢!”对方不依不饶的。

“你出去!”卞司成来了当年的威风。

“只怕这回你让我出去,下回,该是我让你出去了。”来人站起来,往外便走。

果然,第二回,他竟是坐在大学的纪检会,以纪检会的名义把卞司成叫了过去。

“怎么样,我不会再登门拜访了。”侦查员冷冷地说,“今天,不单止张慧仪的问题,还有一位,叫吕琼的。”

“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卞司成不解。

“上次那段子,最后一句我还没读出来,那就是‘跳舞专抱下一代’。”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在东区,你不是与她跳过舞么?还有个丁娅,关系不一般,都在你的‘名旦’之列!”侦查员脸上没肉,筋络一条条抽动着,说到得意之处,抽动的幅度也就更大。

“丁娅怎么啦?”卞司成问。

“她有她的问题,这里先不说,我们只讲吕琼,你知道她的下落么?”

“东区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没这么简单吧。”

“舞会上跳个舞,这也成为问题了吗?”

“我问她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

“事到如今,你庇护她也没用,只能罪上加罪,人家都交代了,就看你主动不主动。”

卞司成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在东区是与吕琼跳过舞,是她主动来约的,这很正常,不认识的也可以约,我只知道别人称她是什么‘靓车一族’的当红花旦,很有本事,能弄到各种进口名牌车……”

“这就好,你总算开始交代问题了。”

“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何况我也买不起名牌车,更搭不上界,东区之后,就更谈不上联系了。”

“你不要把话说死了。”

“事实就这样。”

“可人家提供了线索,证明你与她有联系。”

“谁?可以当面对质!”

“到时我们会让你们对质的。”

“好吧,我等着。”

“你们学校有人从吕琼手上买过车么?”

“没听说。”

“可人家都说是你介绍去的。”

“谁?”

“你们学校搞装修、工艺美术的几位大款。”

“我知道这几个人,却从不与他们打交道。”

“是么?我们会查证的。”

事后,卞司成才从校纪检会中得知,别看吕琼那么年轻,却“鬼精”得很,有方方面面的关系,能搞到不少名车,自然,内中不乏为走私车,自从搭上曾久之后,效率就更高了,经手的车款上千万。可突然之间,她失踪了。却有几位购车的,还没拿到车。中介人则是曾久之。逼急了,曾久之也就乱咬乱攀,居然把卞司成也咬上了,说卞司成手下“四大名旦”,吕琼便是一个,不可能不告知下落,于是,侦查员又找上了。总而言之,卞司成成了“问题人物”——这样一个转换,他还没心理准备,便已在人们心中铁板钉钉了。他不再是什么建筑大师了。

曾久之如今债台高筑,惶惶不可终日。债主几乎天天都打上门来,躲也没法躲。不过,他隐瞒了吕琼的最后一个“政策交底”——吕琼是这么说的:我早就讲过了,我玩名车,只是图人生一种快慰与乐趣,并无赚钱的目的,可你不信。你不仅从购车人手中拿了折扣,而且,从发给我的钱款中也抽了成,我要的是实价,分文不赚,你一抽成,我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把后一部车钱贴到前一部车去,如此下来,这么久了,也就亏空了好几部的车钱了。现在,我另有出路,你吞下多少,就呕多少出来,填上这笔债——事实上,你还是赚了,赚了从购车人手中得的折扣。我走了,你自己圆梦去吧,一句话,人不可太贪,我这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

尽管有这封信,他仍不相信吕琼没有赚上一分钱。吕琼的车,是出奇地便宜,所以才那么多人买。加上曾久之的折扣,也还是便宜的。买到车的,自然不管后边的人了,曾久之为了脱身,不得不予以“举报”。居然又落到了卞司成头上来了。

这事,发生在许副市长、夏南风、曾久之从国外回来后不久。大概,查无实据,纵然事出有因,也就不了了之了。

卞司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这事给他的心理压力很大,让他担心,说不准哪一天,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又加到了自己头上,现在,完全有这么个可能,当初,不该上“伊甸园”一趟,更不该又同市府的东区开发考察掺和到一起,以后的手尾也就长了,是是非非更是多了。

他便在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下又生活了一段。

似乎在等待末日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