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骨与肉（上）
难道，这巨型石坑，和那座人骨高台，这二者之间，还有着什么特殊联系不成？
这念头一经冒出，我便打起手电，再次看向了跟前的石坑。只是，这手电光到底还是比不过信号弹，就算打出去了，这眼里看见的，也还是一片漆黑墨雾。所以，与其说我这会儿是在研究石坑，倒不如说我这是在面朝一片昏暗冥想更来的恰当些。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现下，我脑中虽然对眼前这座极度类似于祭台的石坑有了一些个想法，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也就仅限于我自个随便想想而已——至少就面前而言。
毕竟，眼下我对这座石坑几乎就是一无所知，就算是有那么些个‘一知半解’的，也大都是靠着之前借助于信号弹的那惊鸿一瞥，以及之后的各种猜想。而那些猜想……说实话，它们不但对我心底的那些个疑惑没有任何帮助之外，反而还将我的原本的疑惑猛地拓开，导致其瞬间增多。
其实说白了，我这就是自个折腾自己。
偏我还乐此不疲。
“小邪，”自刚才在暗道那儿起就一直静默不语的小花突然喊道，一把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拽了出来，“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听后不由一愣，心想，这要说眼前的打算的话，当然是得先下去这石坑底儿一睹为快，你这话不是白问吗？
然而，还没待我来得及回应小花，黑眼镜便突然笑道，“花儿爷，小三爷的打算您还能不清楚？”说着，只见黑眼镜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敛去了一些笑意，继而又意味不明道，“还是说，您这是想明知故问？”
黑眼镜话音刚落，我便忽地感觉眼皮一跳，特别是他在说出那句‘明知故问’的时候，我心底更是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我下意识地往小花那儿一瞟，只见小花面上倒没显出什么不对，这是那眼底的冷意却是怎么忽视不了的，看得我不由心中一颤，就仿佛那阵冷意已经悄然渗入了四周一般。
其实，早从黑眼镜现身的那一刻起，我就隐约看出小花和黑眼镜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只是那时先有闷油瓶打乱我的思绪，后有胖子……所以，我一直都没往心里去，当然，也没那个时间。
眼下这四周一片昏暗，我们一行人也就仅靠着这点儿手电光看着彼此，四周环绕着我们的，是一片昏黑。
在这种情况下，就好似会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这片黑暗之中猛地冲出一般，压迫着我们的每一根神经，我们不断分神注意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细枝末节，还得分出精力应付眼前的人。
这还真他娘的……我不由在心中感叹，是一场好戏啊。
“到底是不是明知故问，谁能说清楚？”约摸隔了半响后，我适时冷笑道，“黑眼镜，你这话里话外透着的，究竟是些什么意思？”说着，我干脆连那点儿冷笑也不露在面上了，直接冷声道，“我最近耳朵被堵得太死，连带着脑子也钝得厉害，别怪我什么都听不明白，误解了你的意思。”
我这话说得明白，而且为了更好地试探黑眼镜，我还把说话时的语气故意朝四年前挪了挪，虽说不上入木三分，但这一两分还是有的。
而黑眼镜倒也不出我所料的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换上了一脸的痞笑意味儿。
或许，此时此刻在黑眼镜眼里，我就是那条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贪食上勾的肥鱼，而他便是那一点一点儿撒下饵料的人。
这正好对上了我的打算，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压抑着自个心底那股莫名其妙，还混杂着几分慌乱的兴奋感。
不管黑眼镜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只要他肯抛下这鱼饵，那我就有把握，顺着这根鱼线，一点一点儿往上爬。
顺藤摸瓜的道理，放在这儿同样适用。
我这会儿心里念头千转，面上过去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两三秒。
“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黑眼镜痞笑不减，眼神尽数藏在了墨镜之后，“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我听后不由心中一动。
的确得还，我心说，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微微瞟了一眼闷油瓶，只见他一脸沉思，眉宇间有轻微的皱起，看模样似乎正考虑着什么，估计是在想眼前的这座石坑。
我不由得轻轻摸了摸包里的那个红豆骰子。
等有机会了，再问个明白吧，我心说。
“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只见小花突然冷声道，“迟早……到底是晚，还是早？”
在我听来，小花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其中蕴含的意味儿似乎还挺重，倒是黑眼镜，听完后低笑了两声，很快便接道，“花儿爷，你这话可就说岔了，”黑眼镜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继续道，“瞎子我也不过就是随便一说，你也就随便一听，何必较真不是？”
只见黑眼镜手中的手电光，几度翻转，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方向——石坑底部。
“毕竟说来说去，到头来，我们该去的地方，不还是那儿吗？”
四周一片寂静。
最后，我们各自准备了一下，还是出发了。
而我和闷油瓶合力将胖子安置在了暗道口与这四周岩壁的夹角之间，事后，闷油瓶还往胖子四周放了点儿血，而我就在一旁拿着纱布等着。
这回我们之间的默契倒是挺好。
只是在此期间，我们四人谁都再没说过一句话，让这原本就不很轻松的气氛，一时间更是加重了不少。
不过，这种感觉在我们攀下石坑的过程中，顿时消减了不少。
这石坑虽然是呈阶梯状，但这角度却陡得近乎有四十五度，而且这每一层台阶更是残破不堪，窄得吓人，勉强能放下半只脚，整个就跟攀岩没什么两样，关于这一点儿，倒是更跟之前的那座人骨高台相似的很。
看来，它们二者之间，或许还真有那么点儿联系。
在约摸过去了半个钟头之后，我们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攀到了这石坑一半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时，正当我小心翼翼地试图往下一层阶梯攀爬，脚下却没有踩到预计之中的实地
怎么回事？
因为之前攀下来的每一层阶梯，虽然大都残破不全，但至少高度都还相差无几，而且这么一路攀下来，我的身体这会儿已经几近极限，现下我几乎就是靠着之前那点儿残留下来的惯性在爬。
然而，此时此刻，我脚下却突然一空。
这事儿来得突然，而眼下的我又根本反应不过来，心中不由一愣，一时失神，这另一只脚竟然也跟着踩滑了！
我去，他娘的不会真这么背吧，我不由在心中暗骂。
事发突然，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脸先着地儿的准备，不过，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力却突然紧紧拽住了我的手，猛地一扯，拉得我的胳膊生生的疼。
幸好，我心说，顺带拍了拍自个的胸口。
“谢……”我心有余悸地缓缓抬起了头，然而，就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我却不由得一愣。
只见闷油瓶一手死死抓着大概在他胸口那一条线上阶梯边角，双脚横跨近五层台阶，以一个高难度的动作，紧紧抓着我的手。
“吴邪，”闷油瓶低沉道，似乎正压抑着什么，“快。”
我隐隐感觉道，似乎有什么液体，正顺着闷油瓶的手心，缓缓流下，直至滴落在我的脸上。
虽然，我早知道拽住我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闷油瓶，但令我着实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闷油瓶拽住我的模样，猛地让我想起了四年前，闷油瓶把我从长白山那儿的雪坑里拽出来时的情景。
当时，闷油瓶为了救我断了的腕骨，如今好了没？
不知为何，一时间我竟然莫名很想哭。
我知道这一想法出现在我这一个大老爷们的脑子里到底有多么的诡异荒唐，但我他妈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
闷油瓶四年前的身影和眼前的他逐渐重叠起来，终于，我感觉到眼底的那股灼热猛地溢了出来。
“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