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女子不一定能懂得但却能猜透这些区别、这些危险、这种烦闷。她以本能加以补救。男子也知道,在某种情形下,一瞥、一笑,比冗长的解释更为有益。但不论用什么方法,总得永久再造。世间没有一样东西能在遗忘中长久存在,房屋被弃置时会塌毁,布帛被弃置时会腐坏,友谊被弃置时会淡薄,快乐被弃置时会消散,爱情被弃置时也会消融。应当随时修茸房舍,解释误会。否则仇恨会慢慢蓄积,蕴藏于内心深处的情操,会变成迫害夫妇生活的毒瘤。一旦发生细微的口角,脓疡就要溃发,使夫妇间发现彼此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形象而感到害怕。
因此,应当真诚,更应恭敬。在幸福的婚姻中,每个人应尊重对方的兴趣和爱好。以为两个人可以有同样的思想,同样的判断,同样的欲望,是最荒唐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也是要不得的。我们说过,在蜜月期间,爱人们往往因为沉浸在幻想的热情里而感幸福,要相信即使两个人一切都相似,但最终各人的个性会无可避免地显露出来。正如哲学家阿兰所言:“如果要使婚姻成为夫妇的安乐窝,必须使友谊慢慢代替爱情。”代替吗?不,比这更复杂。在真正幸福的婚姻里,友谊必得与爱情交融在一起。友谊的坦白在此会发生一种宽恕和温柔的对待。两个人得承认彼此在精神上和灵智上是不相似的,但彼此能愉快地接受这一点,而且两个人都觉得这倒是使心灵上互相得益的好机会。对于努力解决人间纠纷的男子,有一个细腻、聪明、安静、温柔的女性在他身边,帮助他了解己所不大理解的女性思想,实在是一个最大的帮助。
——莫洛亚《论婚姻》
婚姻的合作与奉献
在德国的某一个地区,有一种古老的风俗来试验一对未婚夫妻是否适合一起过婚姻生活。在结婚典礼之前,新郎和新娘先被带到一片广场,那儿已经事先安置好一棵砍倒的大树。他们要用一把两端都有把手的锯子,将这棵树的躯干锯为两段。由这个试验,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愿意和对方合作的程度有多高。如果他们之间无法协调合作,他们将彼此成为对方掣肘,而终将一事无成。如果他们之一想要居功,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而另一个甘心让开,那么他们的工作将会事倍功半。他们两人都必须积极进取,而且他们的积极进取还必须结合在一起。这些德国农人已经知道合作是婚姻的首要条件了。
如果有人问我爱情和婚姻是什么,我将会给他下列的定义,虽然这很可能是不完整的:“爱情,以及其结果的婚姻,都是对异性伴侣最亲密的奉献,它表现在心心相印,身体的吸引以及生儿育女的共同愿望中。我们很容易看出:爱情和婚姻都是合作的一面——这种合作不仅是为了两个人的幸福,而且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
爱情和婚姻是为人类利益而合作的这种观点,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每一方面。即使是人类各种追求中最重要的肉体的吸引力,对于人类的发展也是不可或缺的。我经常说:人类由于体能上的限制,所以没有能够在贫瘠的地球上永久生存下去。因此,保存人类生命的主要方法,就是经由我们的生殖能力和对肉体吸引力的不断追求,来繁衍后代。
在我们的时代,我们发现在所有的爱情问题里,都会有各种的困难和纷争。结了婚的夫妇面临着这些困难,父母们又关心着他们,最后整个社会都牵涉入他们的难题里。因此,如果我们要为这问题找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我们的研究必须完全摒弃掉偏见。我们必须忘掉所学过之事物,在探讨时,应该尽我们所能地不要让其他的思考来干涉完全自由地讨论。
是什么影响了儿童
在合作的工作中,是不可能让一个伴侣接受从属的地位的。两个人中如果有一人想要统治对方,强迫对方服从,他们便无法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现在的情况下,有许多男人(其实有很多女人亦是如此)相信:男人应该扮演领袖的角色,他们要独裁专制,成为一家之主。这是我们为什么有这么多不愉快婚姻的原因,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忍受卑下的地位。伴侣必须是平等的,人们只有在平等的时候,才能找出克服共同困难的方法。比方说,在此种情况下,他们才能对生儿育女的问题达成协议。他们知道,当他们决定不生育时,他们已经发出了能影响人类未来的誓言。他们也会对教育问题达成协议。当他们遭遇问题时,会尽快设法解决,因为他们知道,受不愉快婚姻影响的儿童在精神上会饱受痛苦,而且不会有良好的发展。
在我们现代的文化里,人们经常都没有做好合作的准备。我们的教育都太注重个人的成功,都太强调要考虑我们能够从生活中获得什么,而不是我们能付出什么。我们很容易了解,当两个人以婚姻的亲密关系生活在一起时,在合作方面和对人关心方面的任何失败,都会导致不幸的后果。有许多人是第一次经历到这种密切的关系。他们非常不习惯考虑另一个人的利益、目标、欲望、野心和希望。他们还没有准备要解决共同的问题。我们不必为举目所及的许多错误感到惊讶,我们应该面对这些事实,并学习如何在将来避免错误。
如果未经训练,成人生活的危机是很难应付得宜的。我们一直都是遵照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做出种种反应。婚姻的准备并非一蹴而就。在一个孩子典型的行为里,在他的态度、思想和动作里,我们都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在训练自己,以准备应付成人的情境。他对爱情态度的主要轮廓都是五六岁时便已经定型了。
在儿童发展的早期,我们便能够看出,他已经在形成他对爱情和婚姻的展望。我们切不可以为他是在表现出像成人一般的性激动,他只是在对平常社会生活的一面下定决心而已,他觉得他自己是此种社会生活的一部分。爱情和生活都是他环境中的因素,它们自然而然地侵入他对自己未来的概念之中。他对它们必须有某种程度的理解,对这些问题也必须保持某种立场。当儿童很早便显现出他们对异性的兴趣,并选择他们所喜欢的对象时,我们绝不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错误、胡闹或性早熟的影响。我们不应该嘲弄它或拿它当笑话。我们应该把它当做是他们迈向爱情和婚姻准备的一个步骤。我们不仅不应取笑他们,还应该同意孩子的看法,认为爱情是一种神圣的工作,是他们应该准备从事的工作,是全体人类都必须参加的工作。如此,我们才能在孩子心中建立起一个理想,让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够以教养良好肯热诚奉献的姿态和对方交往。将来,我们将会发现,孩子们都会成为一夫一妻制最忠诚的拥护者,尽管他们父母的婚姻不十分和谐,他们也不会受其害。
——阿德勒《爱情与婚姻》
性教育需合时宜
我从来不鼓励父母们太早对孩子们解释肉体上的性关系,或是对他们说太多他们还无法接受的性知识。你能够了解孩子们对婚姻问题的看法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教导方法错误,他们会把它看做是一种危险或是非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依据我的经验,在早年生活中,如4—6岁时,便知道成人性关系的孩子,以及有早熟经验的孩子,在以后的生活里,都比较容易受到爱情的伤害。对他们而言,身体的吸引力还代表了危险的信号。如果孩子在较为成熟之后,才有初次的经验和知识,他就不会这么害怕。他在了解男女正确关系时,犯错误的机会也少得多。帮助孩子的秘诀是不要对他撒谎,不要逃避他的问题,要了解他问题的背后是什么,并向他解释他希望知道的事情以及我们确知他能够了解的事情。道听途说,凭空捏造的性知识其害处最大。这个生活的问题和其他问题一样,最好是让孩子自己独立思考,凭他自己的力量去学习他想知道的事物。如果他和他的父母能够彼此信赖,他便不会遭受困扰。他会向父母问他需要知道的事。平常还有一种迷信,认为孩子会听其友伴的盅惑而误入歧途。我还没有看过在其他方面都很健全的孩子,会因此而受害的。孩子们并不会听信同学告诉他们的每一件事情,他们大部分都是很有鉴赏力的,如果他们不能确信他们所听到的事是否真实,他们会问父母或哥哥、姐姐。当然,我也必须承认,我经常发现孩子对这些事情都比他们的长辈敏感,而且不愿启齿发问。
即使是成人生活中的肉体吸引力,也是在儿童时代便已经训练出来的。孩子们所获得的关于爱怜和吸引的印象,和当时环境中异性给他的印象等——都是肉体吸引力的开始。当男孩子从他的母亲、姐妹或四周的女孩子获得了这些印象后,在以后生活中能使他感到有肉体吸引力的类型,都会被她们和他早年环境这些人的相似性所影响,有时候,他也会受艺术作品的影响。每个人都如此地受着他个人审美观念的驱使。因此,广义地说,个人在往后的生活里便不再有选择的自由,他只能依照他以往受过的训练来选择。这种对美的追求,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追求。我们的审美情绪一直都是以健康的感觉和人类的进步为基础的。我们所有的功能,都是遵循此方向而形成的,我们无法逃避它。被我们认为是美丽的东西,都是看起来似乎能永垂不朽的东西,以及对人类的利益和人类的未来有用的东西;它也是我们希望我的孩子朝此发展的方向。这就是不断驱策我们前进的美感。
——阿德勒《爱情与婚姻》
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时候,如果男孩子和母亲相处不和,女孩子和父亲不和(当婚姻中的合作不甚和谐时,经常发生此情况),他们会寻求和父母正好相反的类型。譬如,如果一个男孩子的母亲事事对他吹毛求疵,如果他很软弱,又怕受人压制,他便很可能觉得只有看起来不盛气凌人的女性才有性的吸引力。他很容易因此而造成错误。他找对象时,可能只找愿意顺服他的女性,然而,这种不平等的婚姻,是不可能美满的。有时候,如果他想证明自己强壮有力,他会找一个看起来也很强壮的伴侣,这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强壮,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她较富挑战性,能够证明他自己的强壮。如果他和母亲的不和非常深刻,他对爱情和婚姻的准备可能受到阻碍,甚至异性对他的肉体吸引力也会降低。这种障碍有许多不同的程度,最厉害的一种是他完全排斥异性,而变成性欲倒错。
如果我们双亲的婚姻非常和谐,我们的准备即较为良好。孩子们从他们父母的生活中,获得了婚姻是什么样子的最早印象。因此绝大多数生活中的失败者都出身自婚姻破裂或不愉快的家庭,这乃是无足惊讶之事。如果父母本身都不能合作,他们自然更不可能教他们的孩子合作。我们在考虑一个人是否适合结婚时,经常都是看他是不是曾经在正常的家庭中受过训练,以及看他对待父母、兄弟姐妹的态度。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在何处得到他对爱情和婚姻的准备的?我们知道,决定一个人的并不是他的环境,而是他对环境的估计,他的估计是很有用的。很可能他在父母的家中经历过非常不愉快的家庭生活,但这只刺激他设法使自己的家庭生活更为美满。他可能努力地使自己有更好的结婚准备。我们不能只因为一个人有过不幸的家庭生活,便来判断他或拒绝他。
最坏的情况是个人只顾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如果他受过此种训练,他会终日盘算着他能从生活中得到什么样的快乐或兴奋?他会一直要求自由和解脱,从不考虑要怎样才能使其伴侣的生活更轻松,更富裕。这是一种不幸的做法。我把他比拟为缘木求鱼。它不是罪恶,而是一种错误的方法。因此,在准备我们对爱情的态度之时,我们不能只图逸乐或只想逃避责任。爱情中如果含有犹豫或怀疑,爱情便不会坚固。合作需要有永恒不变的决心;当这种结合中拥有固定不变的决心时,我们才认为它是真正爱情和幸福婚姻的例子。这种决心不仅包括有生儿育女的决心,并且要教育他们,训练他们合作,尽我们的力量使他们成为良好的公民,成为人类种族中平等负责的一分子。美好的婚姻是我们养育人类未来一代的最好方法,所有的婚姻都应该记住这一点。婚姻其实是一项工作,它有它自己的规则和律法。我们不能只选用其中一部分,闪避其他部分,而又不损及地球上的永恒定律——合作。
婚姻需忠诚
我记得有一个案子,其中一对离过婚的男女结了婚。他们都是知识程度颇高的人,而且都希望第二次婚姻会比初次理想。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初次婚姻是如何失败的。他们只想找寻补救之道,可是都看不出自己缺乏社会兴趣。他们自命为自由思想者,他们希望能有不受拘束的婚姻,以免彼此感到厌烦。因此,他们约好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行为自由,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却要彼此信赖,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告诉对方。在这一点,这位丈夫似乎勇敢得多。每当他回家时,他都有许多风流韵事来告诉他的妻子。她似乎很喜欢听这些话,并深以她丈夫的风流倜傥为荣。她一直想效仿他,建立她自己的爱情关系,但是在采取行动之前,她便患上公共场所恐惧症。她不敢单独出门,她的精神病使她整天呆在家里,当她跨出家门时,便觉得浑身不适,不得不退回去。这种恐惧症表面看来似乎是避免使其决心付诸实现的方法,其实还不仅如此而已。由于她不能单独出去了,她的丈夫也只好在她身旁陪她;你可以看出这种婚姻的逻辑是如何打破其决定的。这位丈夫由于要留下来陪妻子,再也无法成为自由思想者了。她自己因为害怕单独一个人出门,所以也无法运用她自己的自由。这位妇女如果想治愈的话,必须先对婚姻有较清楚的了解,她的丈夫也必须把它看做是一种合作的工作。
另外还有些错误是在婚姻之前便已经造成的。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孩子,结婚之后,经常会觉得受到忽视。他们没有想过要使自己适应社会生活。被宠惯的孩子结婚后也可能成为暴君,使他的伴侣觉得受人凌虐,觉得自己是在牢笼里,而想开始反抗。当两个娇生惯养的人碰在一起时,一定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他们两人都会要求对方关心自己,注意自己,可是两人都不会觉得满意。下一步就是寻找解脱之道:其中之一开始和别人勾搭,希望能获得较多的注意。有些人无法只和一个人恋爱,他们必须同时和两个人坠入爱情。这样,他们才感到自由。他们能从一人身边逃到另一人身旁,而且不必负爱情的全部责任。脚踏两只船其实就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