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战“手”高中
私立高中失利,我快马加鞭利用暑假寻找更好的公立中学。在美国你住哪个镇上,就被划片去该镇上的学校。美国有一条钱打的铁律:住着很多有钱人的小镇的公立学校一般会是好学校,因为学校的教育设施及聘请老师的开销都是当地纳税人的钱。爸爸和我访问了几个好区,几乎找不到出租房,有的只是一栋栋出售价七八十万美金的豪宅。最后好不容易在报纸广告上找到一个叫麦迪逊的小镇有一间小公寓要出租,便火速前往去考察。两个卧室每个不足10平米,一个客厅连着厨房,一个月的房租就已经是1000美金。为了顾全教育发展大局,爸爸毅然答应。
搬进这个小公寓后,我便转学进了当地的公立中学,叫Hand High School(汉德高中)。但我更愿意叫它“手”高中。记得有一次去看名气震天的“手”高中橄榄球队的比赛。在拉拉队的带领下,我方的加油声响彻八方:“Let's go.‘手’高中.Let's do it.手。看我们“手的厉害!手!手!手!”不料对手的观众席叫了起来:“来吧,手。我们是脚,我们不怕你。”
这所学校最早是一个叫丹尼尔·汉德(Daniel Hand)的商人投钱给麦迪逊镇办起来的。就跟哈佛的来历一样。哈佛之所以叫哈佛是因为一个叫哈佛的人投了第一笔钱。谁给赞助费谁名垂历史。
离学校正式开学还有一周,我自个儿跑到“手”高中熟悉一下环境,没想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遇到了校长。他的笑容很阳光,跟我说他曾经在唐人街搞过教育,被人家称呼为“钱先生”,还问我为什么人家那么称呼他,我说可能人家觉得你有钱吧。在寒暄几句后,他指定了克伦夫人为我的辅导员。
与克伦夫人谈话中我感觉她一直在以打量的眼光看着我这个从东海文搬来、说英语还在适应中的中国孩子,总之她似乎很急促地想结束跟我的谈话。我自己心平气和,想和她具体谈谈课程安排的细节。我告诉克伦夫人我想修几门难度高的理科,比如超前班的化学。克伦夫人说我得先上完一年的基础化学。我心里想,在国内从初三开始我们就已经学化学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于是我告诉克伦夫人我已经有三年的化学基础了,并亮出了我随身带来的在国内做过的数理化习题,但仍然不能说动她,她显得一点儿都不退让,但我也坚持我的立场。相持不下,克伦夫人带着我到三楼的化学教室去和化学超前班的老师会面。
我们走进一个教室,到处是漆黑的1米高的实验长桌。门口边有一个貌似家里shower room(洗澡间)里的冲水喷头。(后来才知道如果你在做实验时不好好学习实验安全程序,需要“走火”才“入门”的时候,那么你就站那底下等待“飞流直下三英尺”。)教室里静静地坐着一个看上去快60岁的老人。此乃赛酷勒先生(Mr.Sekula)——波兰移民的后裔,化学老师。他转过头看我们,脸孔使人遥想起小说《指环王》里巫师甘道夫,中土世纪模样的人物。克伦夫人给我做了介绍,说我要上他的化学课。
“This is going to be a tough course.Are you sure?(这么门课很难。你当真想上吗?)”他问。
“Yes.Absolutely.I took lots of chemistry back in Chinese school.(当然。过去在中国上学时我上了很多化学课。)”我非常轻松地说。
“Yes.American is stupid,right?(是的。美国人都挺笨的,是不是?)”他的话突然冒出刺来,又转向克伦夫人:我不明白康州的教育部竟然在批准一些高中取消化学课,就因为没有学生报名。我听上去感觉在美国化学课似乎普遍不受欢迎。
紧接着他问我:“你学过十进制没有?或者你过去用其他的什么进位制?”
“学了。先生,您不放心可以给我一个化学考试,考得好您再收我。”我发觉他太幽默了,以为我是从另外一个星球来的,或者中国这个概念对他来讲很遥远。
“不用了。带上你的课本一大早准时到班上就可以了。克伦夫人,他拿了课本吗?”
就这么简单?我喜出望外。
互相道了再见后,我走上回家的路,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和恐惧。虽然如愿进入了“手“高中,为此不得不投入大量的金钱,但这所好的高中就能保证我考上好的大学吗?我能适应这里贵族气息十足的生活方式吗?未来对于我而言仍然是个未知数。
正式上课前我经常向我房东的儿子Brian询问起“手”高中的方方面面。我问他我进这所学校哪些方面恐怕会不适应,Brian明着就讲:“Some people are corky.Most of the kids in this town were raised in very rich families.(有一些人会很傲慢,这个镇大多数的小孩都是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其实我估计也这样,但是我装作非常轻松:“I can be very corky too.I can show my elegance in my tempo and my academics.(我也可以变得很傲慢啊。我能从我的姿态和我的学习成绩上超越那些傲慢的人。)Brian大笑,说我心态不错。
一天晚上和爸爸开车出去买家用,回来路上天黑了,我们对路也不太熟,迷了路,在路上漫无方向地找出路,却看到了我们从没看到的景观。路旁都是遮掩在绿树丛中各成方圆与世隔绝般的豪宅红楼,一幢幢宫殿大的房子数过去有8扇窗户,夜晚窗前仅点着一星暗淡的灯光,却越发让人觉得那里面深藏不露的奢侈。一户人家要么占着一个小山头,要么挨着湖边,要么自己有一个庄园,跑马的农场,停泊的私人油艇,以及一架架收藏的私人车,大树包围的很私立的小别墅。后来还听Brian讲,有的人家把附近的海滩都隔离开来做为自己的私人海滩。麦迪逊的真面目让我由衷地感叹:世界上人和人可以那么不同呢!
即使终于找到了方向,我坐在一旁仍然心神不定,在想象自己和住在这种地方的小孩子如何呆在一起。相对于中产阶级气息浓厚的东海文,“手”高中俨然就是一个贵族中学。他的学生表现得相当有教养,衣着也相当有品位,浑身似乎散发着比东海文更不可接近的气息。
星期一开学一大早,Brian and I biked to the high school.(Brian和我骑自行车去学校。)他说他当时呆在中国时就喜欢骑自行车,我也说这样能让自己回忆起在中国上学时的熟悉情景。我们骑车穿越麦迪逊镇的127小公路,紧贴着汽车道右边被一条线隔出不到半米宽的空间骑行,车子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9月清晨的阳光沐浴在身上,一大早就是蓝天绿树,还有这安静的小镇,让我即使是在这种险峻的路段上骑车也松弛了不少。麦迪逊这个小镇自然风光十分旖旎。车开过去时不时街道两边都有一些抽象艺术画,据说都是”手”高中往年一些高中生的获奖艺术作品的放大品。小镇南面是蜿蜒的海滩线,在那里很多人专门为夏天度假买好了beachhouse(海景房)。我们拐了个弯,下了小高速,骑进一片住宅区,两旁都是大房子及房子周围的绿草坪。有的草坪的地上还有一个喷头,自动转来转去,时远时近,喷出的水柱正tending the grass(照料着草地)。接着我们穿过一个洒满树荫的小道,我的眼球紧紧地被旁边一大片由晨光铺亮的田野吸引住,问Brian这农田是怎么回事。他说麦迪逊仍有几块农田和几个种田为生的人家。一些富豪阶级的住家会有雅兴,跑到农场主那里租划一块地种点什么,返璞归真。
我们又骑了一阵,便看到好多私家车及学校巴士在一个“T”型路口排队。Brian和我没排队,在汽车轮胎旁狭窄的一段以每秒超过3辆汽车的速度骑向那两栋中间用一条weatherproof(抗风化)的玻璃窗Pedestrian Bridge(人行过道)连接的双子教学楼。Brian告诉我,那个Pedestrian Bridge也是Student commons。下课时学生都在那儿聚集玩耍、学习等等。很多坐在车里的学生都探出头来看我们,几个小孩向我们whistle(吹口哨)——骑自行车的我们显得很酷。
到了学校,我到处找停车的地方,Brian指指田径场旁边的铁丝网:“Just leave there.It will be fine.”(就靠那儿放吧,没问题的。)我将信将疑地照他的话做了,然后Brian送我到automatic entrance(自动入口),给我了一个big“good-luck”hug(“好运”的拥抱)就走了。
我走进大楼,大楼的一面从上到下都是落地的玻璃窗户,我爬楼梯时还停下来驻足欣赏外面醉蓝的天色。上了三楼,我顺便进了洗手间。富人区连厕所也不一样,什么Airport style door less rest room,motion sensing lights and fancets。而且这里面根本没有像在东海文高中会有人聚在这里吸烟,而是安安静静,大多数“手”高中的学生解手完都会自觉flush the toilet(冲马桶)。
我第一节课就是化学课。来到教室,里面二十个座位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一个看穿着打扮就是富贵小姐的旁边有个空位,但我没有坐那儿,而是选择了最靠前的一个贴着老师书桌的座位。
“The summer homework is due!(暑假作业要交了!)”赛酷勒老师吼了一声。
轮到我,我问他好,他说:“Xiao!Staple the paper together!(小!把纸订起来。)”我看别人订好了,赶紧道歉,正要拿起老师桌上的stapler(订书机)。
“Yo!Xiao!Hang on!(喂!小!等等!)”一个黑卷发的男孩,嘴里把笔杆咬着朝天,听到赛酷勒叫我的名字。他走过来,拿过我手上的订书机,笑笑,“I need to staple first.(我需要先订一下)。”我谦让了他。
这时赛酷勒用他略带沙哑的大嗓门盖过了教室里所有人的吵闹声:
“Class.Well congratulation for coming to AP Chemistry Class of 2003.Undoubtly you're going to be the most troublesome kids in this building.You will hit the ground running for accomplishing many tests.Sometimes you have to sneak into the building to do the lab at 6:45,and hear people complain you make rotted eggs smell on the hallway.(同学们,恭喜大家来到化学提前班,你们将成为这栋楼里最能惹麻烦的小孩。你们需要准备考好许多场考试。有时候你们不得不在早上6点三刻潜入教室,准时来做实验,然后听他人抱怨你们把教室外面的走道弄的都是烂鸡蛋的臭味。”
我和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在“手”高中的新生活就这样悲喜交加地“粉墨登场”了。
二、英语课之禁地
为了能报考好的大学,我希望能够选择一些比较有难度、挑战自己的课。于是我不顾克伦夫人反对选择了一些对美国学生来讲都算拔尖的课。但有时我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选择了over my top(完全超过自己能力)的挑战。Honor English(英语荣誉课)就给了我一次教训。记得当时的情景:
任课的琳达女士虽已有60岁,可是一脸福相的圆脸泛满红晕,胸前手腕上挂着古典吉普赛风格的小装饰,讲起文学有声有色。班上一个蓝眼褐发、皮肤白晰的JIMMY凭他的聪明爱好高谈阔论,经常与琳达女士大声讨论问题,时不时打趣她老人家。可这个班毫无保留地leave me out(令我颇受冷落)。坐在我旁边的同学甚至脸从来都不朝我这边转过来。有时候琳达女士叫每个人发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越来越热烈,轮到我时,全班会刹那间变得可怕地安静,我讲完也都没人接应,琳达女士有时过意不去会撑我一把:“So what Hung just said is…”(航刚才的意思是……)
记得有一次,琳达女士布置每人上台用15分钟讨论一篇很有争议的课文。我站在台上讲,班上同学听着表情兴味索然,还不时在底下互相偷笑我说的一些英语单词口音比较明显。虽然我镇定地把话接着讲下去,但是内心很崩溃,用求救的眼神看琳达女士,琳达女士听我的英语陈述表情也表现出像听天书一样。于是我把我的英语陈述破破烂烂地结束掉了。
“这该死的口语,让我尊严扫地。”我心里给自己扇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