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赵涵懿猛力推开他,跑开了。
付勤锲嘴角微翘,眼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占有欲的神色。
他虽然时常去烟柳之地,贪图美色,却是无一女子能让他动心的,能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得到的。
付勤锲优雅拍打了两下湿漉漉的衣服,珉珉嘴。轻步离开了亭子。
自那后,赵涵懿再没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依旧是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唯一改变的是她们在他眼中的模样,他和其他女子玩闹,喊着她的名字。
这事没几天便被他的家父得知去了,他命人四处找寻赵涵懿。这一寻便是数月。
当她从他的记忆中慢慢淡去时,她再次出现了。这次,她穿的很美,很妖艳。淡淡的妆容,飘逸的长发,殷红的嫁衣,轻悠的步调。手执一折桂花,笑颜似花灿烂。
赵涵懿站在宜春院门口,深深吐了口气,走了进去。
那时她离开后,回到青丘,再三思量,终究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她站在李王的坟前反复问自己,究竟爱他什么?前世的他憨厚老实,一贫如洗,她却依旧爱他,只是这份情是在他死后她才感受到的,那时已经晚了。撇开月老的姻缘薄不说,就她承诺了他一定要去找他,就得陪他这辈子。算是欠他的吧,她扶额,无奈叹了口气,自己挖得坑,跪着也得填完。
她命妖为她编织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要妖艳却朴素,要大度却纤小,还要带着桂花的香味。这嫁衣一开织便是数月。她每天都期待着嫁衣出来的那刻,她穿着嫁衣站在他的面前,他则是微笑着对所有人说,此后不再踏入青楼半步,一心一意对自己好。可现实将她的想象击打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愈合。
赵涵懿微笑着走进去,所有人频向她点头微笑。她走到他的面前,付勤锲看到她时,推开了边上的女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站起来,从她的身旁挤了过去,还不忘在她的耳边讽刺一句:“骚狐狸,也妄想进我付家的门。”
赵涵懿因为惊讶而愣在原地,手足无措。明明她是为了他才这样的,她迷恋女子美色,她才会把自己打扮成这幅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泪水倾落,洗尽铅华。
好一会,她才猛然擦去泪水,完全不顾及旁边的眼光,扯破裙底的布料,疯了般跑出去。
待她再次来到他的面前时,他站在亭中痴傻地望着池塘中的水,独酌。
付勤锲回过身,把手中的酒坛子重重摔在她的面前,酒坛子在她的面前碎成了渣,酒溅到了她身上。眼神惶恐地朝后退了几步。付勤锲醉醺醺地走过她的身旁,她想伸出手拉住他,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付勤锲紧紧捏住拳头,忽然停下脚步,一拳打在亭子的柱子上。鲜血顺势流到了柱子上,赵涵懿抬抬脚,终于还是没有转过身。直到他离去。
入夜,秋夜的风吹在亭中人的身上,付勤锲独坐亭中,弹奏她与他首次相见时,她所弹奏的曲子。
待到,亭外下起蒙蒙细雨,曲终。他脸上温和的表情不知所踪,从而替之的便是愤恨与不满。她穿着嫁衣站在青楼中对大家微笑的样子浮现他的脑海。随后,他将面前的琴狠狠推到地上,弦断无人续。
雨越来越大,淅淅沥沥不知是替谁落下的泪。
付勤锲抬眸看着弹在水面的波纹,好一会,才送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骚狐狸”。
“一直骂我骚狐狸,你也配?付少爷?”赵涵懿平淡偏冷的话语从他的背后响起,他双拳紧握放在小桌上,身子都在颤抖。
付勤锲低着头站起来,没有看她,想同白天一般绕开她离去。这次,赵涵懿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手。他抬起头,同样瞪了她一眼:“放开!”
“付少爷,我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凭什么,说我是骚狐狸?”
付勤锲冷笑了一声,挣脱她的手。赵涵懿也冷笑了一声:“藏的深啊。”
“凭什么?就凭你会嫁给我,而我绝对不会娶一个骚狐狸。”
“那,付少爷又何尝不是呢?据我了解,付少爷你可是从十岁起便沉迷女色,直至今日,已有七年。”赵涵懿忍住怒火,心平气和对他说,“我不过是去了一次,付少爷就看不起我?”
“我虽踏入青楼,与她们闲谈诗赋,对酒吟歌,却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送吻都不算的话,那你还想怎样?”赵涵懿嫌弃鄙夷地看着他,“还想让她们为你付家延续香火?”
“那只是脸颊,你才是我……”他忽然停住,想逃离这个问题,她却是不肯罢休了。死死拉住他的手腕,好一会才问:“你能否为我离开青楼?”
他沉默了许久,一方是住在她心中的红颜,一方是常伴交心的女子,他不知如何抉择。
“很难吗?我来替你抉择。”赵涵懿松开他的手臂,可他并未离去,他转身紧紧拥她入怀,“我会试着去改变,嫁我可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成亲几日,便又偷偷摸摸去了青楼。
赵涵懿拿着一根鞭子气势汹汹跑到青楼去,一鞭子朝他打去,他坐着不动,伸出手接住了。他用力一拉,赵涵懿松开手,鞭子完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痕。付勤锲站起来,将鞭子丢在地上,憋着一肚子的火走到赵涵懿的面前,随后可怜兮兮抱住她的腿:“娘子,为夫错了。”
赵涵懿趾高气昂看着他,之后半蹲下,勾起他的下巴,邪魅地看着他:“哪儿错了?”
“为夫不该来这。”
“还有呢?”
“没有了。”赵涵懿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拎起他的左耳就往外面走去了。来到街上,赵涵懿就松开了他,笑呵呵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去玩。”
付勤锲笑着看着她,很温暖的笑,满满的溺爱。他虽然常对她们笑,不过是讽刺罢了,对其他人笑,不过是礼貌罢了,对达官显贵笑,不过是逼迫罢了。唯独对她,他是发自内心的笑,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她很好,没有心计,待人友善,最大的不足就是偏冷,不太爱说话。不过,在他的面前,却是个话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她的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哭与笑,喜与乐,好与恶,在她的面前一览无余。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下去,她时常拿着鞭子去青楼找他,而他每次回家对她点头哈腰。称霸一方土地,却心甘情愿为她折腰。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赵涵懿坐在亭子里,望着天空中的乌云,紧皱眉梢:“真快。”
终于还是到这天了,赵涵懿站起来离开亭子,离开了付府,回到了青丘。
付勤锲回到家后,发现赵涵懿不见了,便独自一人前往青丘。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熟悉去青丘的路好似走了千遍万遍。他顶着大雨来到青丘,却被赵纭芡拦下了。付勤锲对她毫无印象,可她对他可是印象深刻的很。第一次来青丘就盗桂花的家伙,就算化成灰,她也忘不了。
赵纭芡俸赵涵懿之命,在此拦住付勤锲。居然对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变成狼狈狐狸的样子。
付勤锲想要冲进去,赵纭芡只能露出狐狸尾巴,她以为可以吓唬住他,却不料他更是着急了,他对她大喊:“我知道她是狐狸,也知道你们妖族的千年浩劫。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希望她会亲口告知我,可她到最后还没有告诉我。”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进去。赵纭芡挥挥手,瞬间,从四面八方出来了许许多多的狐狸,有些化成了人形,有些则还是狐狸模样,“我去帮助女帝,尔等在此拦住他,他若要硬闯......弑了他!”说罢,她伸出三尾朝里面飞去。
进去时,赵涵懿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周围都是散落的桂花。眼看着一道闪电要劈到她的身上了,赵纭芡跑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眼看着她为了自己死在她的面前,赵涵懿抹掉嘴角的血,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十尾全露,整个青丘飞满桂花。
赵涵懿跳起来,伸出狐狸爪子,朝雷公电母抓去。雷公电母分散开来,回过神看她时,她已经不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赵涵懿的突然出现在了她原本躺下的地方,而后她的十尾合拢在一起,成为了一尾。同样的,十里桂花也和成了一棵粗大的桂花树。
数不胜数的挂花如同利剑般朝雷公电母刺去。雷公电母看样子也是无路可退了,只好放手一搏。
雷公电母躲过片片花瓣,终于飞到了一起。他们一同合力,整个青丘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闪电乱劈。他们便都四处逃命去了。付勤锲立马跑了进去,看着面前那棵高大的挂花树,不禁感叹。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只允许他将感叹放在心里。他跑到桂花树下,树下立着一块碑,碑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却很本能吐出他前世的的名字。
一道闪电劈向付勤锲,赵涵懿立马飞过去,抱住他,离开了那里。
“娘子,我们前世可认识?”付勤锲在她的怀中小心翼翼地问,“不然我一介花花公子,怎得姑娘垂青?”
“住口!”赵涵懿低下头瞪了他一眼,他就乖乖闭嘴了。她专心致志躲避每一道闪电,而他们也小心翼翼躲避每一朵桂花。
付勤锲觉得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在她的怀里挣扎,一下子就掉了下去。他用轻功跳到她的背后紧抱住她,和她一起落到地上,雷电劈到他的身上。
此时,一位帅气的神仙下来了,对雷公电母说:“我们走。”此人正是月老,可帅气了,还温柔,就是有点表里不一。
赵涵懿翻身,看着仅剩一口气的他,哭了。付勤锲最后说了句:“抱歉。”
她再一次失去了他。一尾成十尾,一棵桂花树成十里桂花林。
漫天落花为他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