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朤抱起姜依凝往里面走,路过众妖时,停顿了一下,他张开双翼,数十片羽毛从他的羽翼上落下。落入地里。众妖接收了他的妖力,都好了些许。
安曲尘第一个站起来,她跑到胥朤的旁边,睥睨看了眼他怀里的姜依凝。问胥朤:“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吗?”
胥朤平静地看了眼姜依凝,回了安曲尘一句:“你已是我妻,只是在我完全放下她前,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多久?几百年?”
“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我就这样为你守活寡?”安曲尘没有分寸地扯了一下胥朤的手臂,牵动了受伤的姜依凝。
胥朤回头瞪了她一眼:“滚!”说罢,他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中,不许任何人进去。此时言幼珍也醒了,跟着她过去了,只是一直在门外等着。
他扒开她的衣裳,一身的血渍刺疼了他的眼睛。胥朤将满是血渍的衣裳丢在一旁,欲用法术替她疗伤,却发现,姜依凝似乎接受不到他的法力。
她现在一身的血液,对万物排斥,什么都进不去。即使是叫南宫雪柔配药,她也喝不下去,一定会吐出来的。
胥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再只好带着姜依凝回了酆都。在那之前,先给姜依凝穿上新衣裳,若是给人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呢。
胥朤打开门就往外跑,言幼珍则是赶快跟了过去。
胥朤抱着木若呆鸡的姜依凝踏进酆都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片树叶划破手臂。
姜依凝的眉宇间有了明显的微蹙,她想伸手提他疗伤,可是此时的她除了干心疼,什么都做不了。
刘岸蒙与段慕川走了出来,愤怒而炽热的眼神恨不得将胥朤杀死。他从胥朤的手中夺过姜依凝便转身朝里面走去。
段慕川先是跑到言幼珍身旁寒虚问暖了一番:“我发觉你妖力减弱,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言幼珍边说边朝酆都走去,段慕川就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
胥朤欲要跟去,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叶弘文给拦住了。
叶弘文冷淡看着胥朤:“你究竟要把姐姐搞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叶弘文不需要他的答复,便又丢下一句话,“姐姐找你,我们会管着,若你找姐姐,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胥朤迟疑了一会,忍不住往里看了看,才依依不舍地带着失落的情绪离开。
姜依凝被带到了忘川边,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开得正是艳丽,那如血般的红色,看起来总是那么唯美。
就像是安曲尘和胥朤的新裳,就像是她姜依凝新换的一身毒血——鲜红。
忘川河上的奈何桥边,孟婆正在为来往的魂魄递上一碗孟婆汤。孟婆看见他们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汤,走了过去。
她看见刘岸蒙将姜依凝小心翼翼放入忘川河,却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忘川水的作用,可以让人适应新入体内的东西——血液,内丹,法力。
姜依凝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间就躁动了起来。她扭动着看起来被禁锢的身体,嘴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她的血液正是被这忘川的水给刺激了,忘川的水中有千千万万的幽魂,他们窥觊着姜依凝的一身血液已久。她体内的血液感受到了危险,想要离开,可是被姜依凝的身体囚禁着,无法逃脱。
而且,血液越是躁动,就越是对姜依凝有益。血液会加快渗进骨头里,到那时,她就可以适应这一身的毒血了。
可是毒血进骨是很痛的啊。
她感受到血液一滴一滴渗入骨头。就像是无数条毒蛇一口一口啃咬着自己的骨头。
姜依凝颤抖着身子,好一会,孟婆发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少了什么。
猝然,孟婆像是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看着刘岸蒙急切地问了一句:“胥朤呢?”
“离开了。”刘岸蒙慢悠悠说了句。
“去找!”孟婆催促道。
“为何啊?”刘岸蒙现在是能不见到胥朤就是最好的。看见他,刘岸蒙就火气大,真的恨不得杀了他。不过也就只是想想,且不说杀了胥朤后姜依凝会这样,他能否杀了他都是个问题。
“公主的血液与他的交融,现在胥朤的体内有公主的血液,公主的体内有胥朤的血液。在其中一方没有适应血液前,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就会……”孟婆还没有说完,刘岸蒙就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他跑到酆都门口,好在他没有走。胥朤怎么可能会放心下姜依凝离开呢?
刘岸蒙二话不说就拉着胥朤去了忘川。
胥朤看见姜依凝就毫不犹豫跳了下去。他搂着姜依凝,疼痛令她她现在谁也不认,拉住胥朤的手臂就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从她的口中流出,姜依凝松了口,从忘川中跳了出来,向三生石飞去。
孟婆看出她被怒火控制了,赶忙前去阻止,可是姜依凝的灵力太强,孟婆无法阻止她。刘岸蒙又不好动手,毕竟这儿的鬼魄太多了。难免有伤亡,到时候,整个阴界都会大乱的。
胥朤从水中跳出来,追了过去。姜依凝落在三生石旁,抚摸着一个名字——胥朤。
胥朤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看着她这举动。
突然,姜依凝的一滴泪落到了三生石上,姜依凝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名字的旁边。
她笑了笑。
而后,脸色一变,扬起手,似要一拳打在三生石上,却被胥朤拉住了。
姜依凝回头,怒瞪着他。用另一只手抓了他一下,她的爪子还真是比上官琪的猫爪还厉害。
胥朤松开她的手,抱住了她整个人,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
姜依凝的爪子却不停在他的背后抓来抓去,鲜血滴落在了彼岸花上。
姜依凝张开嘴,狠狠咬住他的胸膛。
胥朤不动声色继续抚摸她的背。
姜依凝见他毫无反应,竟然把嘴中所咬的地方,硬生生给扯了下来,吐到地上。嘴角的血流到了衣裳上。孟婆等人都看呆了,想要过去分开他们。胥朤却轻轻抬头,还温柔一笑,在姜依凝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姜依凝先是顿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哭的像个孩子,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哭的没有一丝杂念,完全将心里的情绪展现出来了。她似乎是醒后便没有如此放肆哭过了,总是悄无声息落下泪两行。心里的悲痛完全就没有展现出来。
现在看到她这样,感觉回到了从前,她毫无掩饰地对他献出所有的喜怒哀乐。胥朤用一块黑色的布,轻轻为她擦泪,可是没有用她的泪水越来越多。
不知是哭了多久,只知道,她累了,不论是心还是身体。她都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安逸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一根手指头伸进嘴里,她每一次睡得安心的时候就会这样。大概是从她向他表明心意后,就没有见过她如此了。
胥朤将小心谨慎她横抱起,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给吵醒了。无意间看见了她的腿上有深深的两道痕迹,他突然想起了昏迷时隐约听见的马蹄声。他猜到了,这痕迹从何而来。
胥朤轻轻把她放下。瞬间,忘川一岸的彼岸花全部拔地而起,将姜依凝围住,花的颜色渐渐褪去。终于所有的花色褪去,姜依凝的伤也好了。
姜依凝睁眼的那一瞬间,这一岸的彼岸花又全部绽放了。
众人诧异看着这一幕,姜依凝绕过了胥朤,一瘸一拐走进了彼岸花花丛,躺下,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胥朤看着三生石上的名字出神,他看看自己,再看看姜依凝,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姜依凝的垂爱?
——“哥哥,她应该很美吧,可惜我没有看见呢。”
“哥哥,能与君携手百年的话,她许是烧了高香吧。”
“哥哥,我没有见过君穿红衣的样子,不过,我知道,红衣啊,就是这遍地彼岸花的颜色。”
“哥哥,我感受到三生石上君的气息,与我的气息很近啊,君可是就在我身旁?”
“哥哥,若是我的眼睛能恢复,我便打算独自一人隐居在梨花林中。多清闲啊,时而再饮上几壶梨花酿,想想就很惬意。”姜依凝躺在花中,斟酌着醒后要同他说些什么,这些话,他听后可会生气吗?
姜依凝不敢说,却又总想找几句话与他说,因为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在身旁。
姜依凝知道他暂时不会离去,她想要就这样一直下去。胥朤就在她的身旁,而且还很担忧地看着她,心里全都是她。
胥朤走过去,同样躺在地上,从一侧抱住了她。同时,他的血流在了她的身上,彼岸花上,他身前的彼岸花除了花瓣是红色的,就连叶子也变成了红色。浓烈的血腥味让姜依凝有些难受,可她还是很用力地拉住他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就溜走了,便再也捉不住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一方小土地。
不知不觉间,她变得如此卑微,分明先前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可是真的面对胥朤时,她就忍不住想要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她生的伟大,却爱的卑微;她有权利作践世间万物,却一直作践自己;她站在三界最顶端,却有时候比草芥还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