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换了场景。
厨房中,段慕川正在切菜,言幼珍就在旁边聚精会神看着。她不明白,为何段慕川会做这些事情,为何不让她做。
“夫君,我头疼。”言幼珍拉着段慕川的手臂,一脸憔悴看着他。实际上言幼珍就是不想做事,她想去玩,与下人玩,去找小妖玩。当然,这个时候段慕川并不知道她是“妖”。言幼珍找小妖的事情也一直瞒着她,就是怕他厌恶她。
这点,和航帆不是一模一样吗?
段慕川手一颤,赶忙放下手中的刀,侧着身子看着她,着急地揉揉她的太阳穴:“夫人,可好点?”
“没有。”装的疼怎么会好呢?
“可要找个大夫?”段慕川就是怕言幼珍生病,他不知道,身为女娲的她是不会生病的。
“不用。”言幼珍假装艰难地摇头。
段慕川溺笑看着她,轻轻揉揉她的秀发:“好了,待吃过饭,我带你去玩。”
“不要,我要自己去玩,你陪我去,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肯。”言幼珍也知道,段慕川是怕她有危险,所以许多事情他是禁止她做的。
“那夫人有何打算?”段慕川邪魅一笑,他知道言幼珍有自己的打算,不然她怎么会打算一个人出去呢?
“我要去看朋友,她答应了教我女红。”
“学甚女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又不嫌弃你,别学了。”段慕川见过许多女红的手指头都是疤,应该是被针刺过许多次了,他可不想看见针刺入言幼珍的手指里。
“可,女子不就该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什么都不会。”言幼珍从凡人口中得知人间女子该做的事情,她什么都不会。他虽然没有说什么,言幼珍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看看别人家妻子给他们丈夫裁衣,做鞋,再看看自己,简直就是吃白饭的。
“我不要你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要你快乐,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若有外人说你什么都不会,你便说,我不让学。”
言幼珍脸泛笑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夫君,你可知,你这样,会让我受宠若惊的。”
“你可是我妻,我不宠你,宠谁?”段慕川一把拉过言幼珍的肩膀,“夫人,你可知,我看中你哪点吗?”
“哪点?”
“你的无理取闹,不讲理。”
言幼珍不否认自己的无理取闹,比如上一次,段慕川生病,她还拉着他去玩。言幼珍问道:“这就是你不让我学女红的原因?”
“算是,你若改变了,你将不再是你。”言幼珍还不知道段慕川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一脸疑惑看着她。
“女娲,边塞沙尘暴又闹腾了。”言幼珍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只要哪个地方有天灾,她的脑海里就会第一时间知道的,这就是大地之母本能。
言幼珍二话不说推开段慕川,跑了出去,直奔边塞。
边塞实在是远,言幼珍已经是最的速度了,还是用了一日。
边塞风光,从来都是黄沙遍地,没有生机。今日倒热闹了起来,只是这热闹并非她所想要的热闹,她飞过去一点。黄沙中的塔里木河已然成了血河,尸横遍地,眼前的景象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惨不忍睹。
普天众生,皆为女娲之子,见子如此受苦,身为大地之母的她怎能不心疼?
言幼珍先是化出成百上千的蛇,去把沙尘暴了的人给救出来。而后将他们用黄沙保护好,这里,除了黄沙,她真的找不出其他可以保护他们的东西了。
她冲进沙尘暴里,抱住了一个小孩,把她从沙尘暴里丢了出去,外面有好几只大蛇接住了她。
沙尘暴里的小孩哭闹个不停,下面的人呼喊个不停。言幼珍此时的心里很是心疼与鄙夷自己,身为女娲,竟然连沙尘暴都治不了。
良久,伤痕累累的言幼珍把最后一个人类丢了出去。她自己在沙尘暴里翻滚,衣服都被扯破了。言幼珍拉住握住一堆沙粒:“停下!”
言幼珍竟然徒手把沙尘暴里的黄沙一点点给丢了出来。众人就静静看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帮忙。良久,言幼珍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走到众人面前,想看看他们伤势如何,没承想,竟有许多人在地上抓起黄沙往她的身上砸去,还大吼:“身为女娲,竟然连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护不了,你还活什么?”
言幼珍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他们失去了家人,她理解他们,体谅他们,宽恕他们。就因为她是女娲。
“你是神仙,怎么懂我们凡人的感情?你怎么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怎么体会家破人亡的痛苦?”一个老翁走出来,指着言幼珍问。
他们的家人死亡,言幼珍就不痛心吗?言幼珍怎么就没有感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救了他们,他们还那么仇视她?害他们家破人亡的不是她,而救他们与火海的是她?怎么就成了她是罪魁祸首一般?
言幼珍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他们中竟然有人走过去,一只脚踩在她还流着血的肩膀上:“你不是心怀天下吗?怎么不知道怜悯我们?你的善心呢?喂狗了?”
言幼珍还是沉默,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了,已经无所谓了。她没有丝毫犹豫救他们,换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常见的事情了,女娲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既然没有做好,就该得到他们的责怪。
多少次,她都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结果,还是救了他们。
“你们别太过分了!她只负责制造你们,没有说一定要让你们都平平安安活下去。生死薄上你们的寿命都是定数,即使没有这场沙尘暴,你们走个路都会摔死。”走个路摔死,像个笑话,却又不是笑话。定数是无法更迭的,女娲不行,鬼王不行,就连天王都无力。
言幼珍回头,看着她,她与姜依凝一模一样,毋庸置疑,她是姜依凝的娘亲。
她走过去,一脚踢开踩着言幼珍肩膀的男人,牵起了言幼珍,和善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的就别管了,该怎样就怎样。”
“公主,我连凡人都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的事,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她安慰着她,她一直都觉得言幼珍厉害,守护黎明众生,救助他们于水深火热中。三界各族,唯属人类最多,最不服管。
除了人族,其他种族,全凭实力说话,赢者王,败者不为蔻,成为芸芸众生里一位,且绝不可有反逆之心,一旦找出,定魂飞魄散。至于侵略他族是一直有的。人族曾妄图侵略阴间修改自己的寿命。
“公主,我还得……”
她知道言幼珍要说什么,居然还想着给他们疗伤,疗伤?疗什么伤,心上已经污秽不堪了,外伤好了有何用?“回去吧,他该着急了。”
“可……”
“还有我在。”
“那,公主,我先回去了。”
“去吧。”她微笑看着言幼珍离去,转身就怒瞪他们,“她是你们的恩人,不是奴隶。别把她所做的一切当成理所应当,没了她,你们的寿命普遍减少二十年。”
众人不知为何,就是害怕她,觉得她的气息是来自地狱的。阴间公主不来自地狱难道来自天庭?
她转身刹那,遍地黄沙,彼岸花开。看来那些死人已经轮回了。
言幼珍回到家中,段慕川看见她破烂不堪的衣裳与满身疤痕,心急如焚:“夫人,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谁干的?我杀了他。”
平日里,言幼珍只是划破点小皮,段慕川都心疼,而今受了这样的伤,他真的恨不得替她受。
“没谁。”言幼珍为了不让他担心,很勉强笑了一下,“夫君,我饿了。”段慕川心疼这样坚强的言幼珍,他喜欢软弱的,在他的怀里偶尔无理取闹的言幼珍,他喜欢那个小孩子脾气的言幼珍。他不喜欢看着她那么坚强,把痛苦都自己承担。他想告诉她,他们已经成亲了,她不再是截然一人了,有一个人愿意替她分担。
只是看着这样的她,有些于心不忍,他不想把她坚强的外表击破,他不敢想象在坚硬外表下面有一颗怎样的心。是更坚如顽石,亦或是脆弱不堪?
“好,我带你去吃东西。”段慕川横抱起她,“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你这样子若被街头的色狼看去了,我怎么办?”
“油嘴滑舌。”言幼珍一瞬间忘记自己受伤,忘了昨日的事情,沉浸在他的没羞没躁的话语里。言幼珍就喜欢他的甜言蜜语,他对其他人冷漠,对她油腔滑调,甜言蜜语,就是这点,牢牢捉住了她的心。
段慕川没有让她走路,即使是逛街亦是段慕川背着。言幼珍趴在他的背上,很安心。她真想抛弃女娲的身份,就一直这样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夫君,无论何时,你都一点不能抛弃我,不能责怪我,要信任我。”言幼珍突然对他说。
段慕川笑她傻:“我不会弃你,怪你,不信任你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好,我会记住的。我若出尔反尔,你杀我便是。”
“我可舍不得杀你,你若出尔反尔,我便离开你。”
“那可不成,离开你的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言幼珍点点头,眼眶是红的,心是暖的。
言幼珍的眼光是很好,看中了他。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除非黄沙遍地,我伴你天荒地老。”言幼珍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