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潮 何连仲 张春生
我叫白恩潮,今年76岁,我亲眼目睹了楸木林惨案发生的全过程。事情虽已过去42年了,但每当我想起这码事,就怒火满腔,仿佛当年一幕幕的惨景,又展现在眼前。
我们楸木林子村,处在河北省兴隆县城东南110多里,是一个喇叭状的山沟。日本帝国主义者看这块地形好,就把它和大小河南、沟门子附近的群众,用刺刀驱赶到一起,因这附近的山上长满了楸树,于是就叫楸木林“部落”。
楸木林人民从1938年起,就在共产党领导下,开展了抗日救国运动。他们抓汉奸、捉特务,给敌人以很大威胁,被圈入“人圈”后,还经常夜晚出没到公路两旁割电线、破交通,坚持抗日斗争。
1943年1月,村里来了一个八路军伤病员,为了把他秘密转移到沟门子,借了贫农白泽仲的一头毛驴,由贫农李庆珍、张正顺2人护送,不幸在半壁山靳杖子被佛爷来村特务阚少贵、金明责截获,送往半壁山警察署,严刑拷打,他们3人坚贞不屈,先后死于日寇魔掌。
兴隆县日本宪兵队长潘大胡子,发现楸木林一带总有抗日活动,这回又捉住了八路军的伤病员,遂下了血洗楸木林的狠心。
1943年2月9日(农历正月初五),天刚蒙蒙亮,四五个日军带着讨伐队长刘其昌和30多个讨伐队员闯进了村。一开始说是开会,把人们驱赶到村口,四周架起了机枪。那天我有事外出刚进村,一看这阵势,就想躲一躲,不料被两个讨伐队员看见,我第一个被反剪双手绑了起来,随后特务们从各家搜来一团团绳子,凡18岁以上的男人都一个个被绑了起来,后来绳子不够了,又一人拴一支胳膊的拴成长串,一个瘸子被拴在最后。顿时,村子里女人哭、孩子叫,哀声四起。人们被讨伐队用枪托驱打着出了村。我走在最前面,因瘸子走得太慢,被一枪托打翻在地,逃了一条活命。
敌人从楸木林绑走44人,押到屈占九家的大院里,那儿有日寇七八十人早已站成排、举着枪,枪上插着贼亮的刺刀;还有150多个伪讨伐队员,在那里四处游动,我进院一看黑压压的足有1000多人,听说这是日寇从东边抓来的。院子里放不下了,不少人还被圈到了东跨院。
一个日本人对大伙咕噜了一阵后,翻译说:“皇军说,叫你们检举谁是八路军,谁是共产党,谁给八路军送过多少米、多少鞋、多少袜子。说吧,不说,统统的死了死了的有。”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一个姓常的特务拿出一本账,站在日本人的旁边嚎叫着,叫着谁,谁就站到前边。姓常的叫了足有三十六七个人的名,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敌人恼羞成怒,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手一挥,一群日伪军像恶狼似的一拥而上,白井文被吊在窗钩上,敌人用荆条狠抽,逼问他谁是八路军?谁给八路军送过粮?白井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白瑞存被打得满地翻滚,脑袋上鲜血涌出,血肉模糊;白玉升被敌人踩着脖子,用镐把乱打;白殿潮被绑在梯子上往嘴里灌凉水;还有的被踩着胳膊腿,往鼻子里灌煤油。尽管敌人非刑吊打,但没有一人招供。
敌人红眼了,拿出了他们“三绞废命”的绝刑。“三绞废命”就是在人的脖子上套个绳圈,后边插个棍子,第一绞把人的舌头勒出;第二绞把人的眼珠子绞出;第三绞直到人的七窍流血而死为止。当场就绞死3人,第四个该轮到贫农白瑞林的头上。每绞一个人之后就给下一个人松绑,问他说不说?白瑞林一直摇头。就是在这样的毒刑下,白瑞林也被活活绞死。
天色黑了下来,敌人打累了,也饿了。这时过来一帮伪警察,手里拿着镐把,对着我们劈头盖脸地打来,一人两镐把。打到我这儿,我一躲,两镐把都打在肩膀上,要是躲闪不及,准得打死。
院内渐渐静下来,我看在这伙恶狼一样敌人的面前,要不逃走,绝无生路。我用脚踩了傅老二的脚一下,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给我解开绳子咱们跑吧。”他说:“行吗?”我说:“不跑没命了。”他偷偷给我解开了绳子,我也给他解开了绳子,他又给傅玉来解开,傅玉来又给路荣贵解开,路荣贵又给崔得生解开,崔得生又给崔永明、崔永亮解开。我们7个人个个憋足了劲,一下跃上墙头,翻了过去,撒腿就跑。没跑出去多远,就听后边响起枪声,崔永明中弹倒地,我们其余6个人总算死里逃生。全村剩下那37人,有的死在屈家大院,有的被敌人拉到兴隆、承德、锦州等地处死,无一人生还。
一个55户的山村,就有30多户没了男人,有的哥俩全死了,然而敌人的屠杀并没有吓倒我们。惨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抗日人民政府派区长王佐民及张友德等连夜赶来慰问我们,召开追悼大会,控诉日寇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行。人们认识到只有跟着共产党、八路军走,别无出路,于是纷纷投奔了八路军游击队。从此,抗日斗争一浪高过一浪。一次,在我村北部山区,敌人遭冀东八路军第十三团一部分部队的伏击,战士们把仇恨集中在枪上,枪口喷出了愤怒的火舌,打得敌人人仰马翻,只用半个多小时,就毙敌80多个,为乡亲们报了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