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陈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隋文帝对高颎都十分信任和倚重。高颎深避权势,多次辞让官爵,但都被隋文帝拒绝,足见君臣相得之深。但隋文帝对高颎的信任并没有坚持到底,到了开皇末年,高颎渐渐失宠,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两个女人。
一是得罪了独孤皇后,当初文帝被尉迟迥的孙女迷住,暗纳私处,独孤氏知道后,乘皇帝上朝的机会,将她杀死。文帝得知大发雷霆,骑上马跑出皇宫,夜不归城,高颎、杨素等人随后追赶,杨坚对高颎说:“我贵为天子,却不能自由!”高颎说:“皇上你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妇人而轻易地丢开天下呢!”杨坚被开导后,半夜才返回宫中。这本来是件生活小事,可是却给高颎深深地埋下了祸根。他本是独孤皇后父亲独孤信的家客,独孤皇后与他一直来往密切,可是自他说独孤皇后是一个妇人之后,她就怀恨在心,不与他来往了。
此时,太子杨勇也开始失去皇帝和皇后的欢心。作为太子杨勇的岳父,高颎自然支持杨勇,这也引起了想立杨广为太子的独孤皇后的不满。有一天隋文帝问高颎:“据说广儿的妃子有神告曰:‘广必有天下’,你怎么看?”这显然是征求高颎对自己要废杨勇的意见。高颎马上就跪下说道:“谁长谁幼,是有次序的,这怎么能够废呢?”隋文帝听了这话倒是认可了,但高颎的话传到独孤氏那里后,这位皇后却是另一番打算:想要废杨勇,就必须要高颎失去隋文帝的信任。
杨坚为了防备杨勇,于是挑选东宫(太子宫)强健的卫士作自己的卫士,高颎以为不应这么做,他说:“若尽把强壮的卫士挑选走了,恐怕东宫的保卫力量太差。”杨坚听了很不高兴,对他说:“我时常东跑西跑的,故需要有较强的卫士。太子待在东宫,身边何必要有那么多卫士。重兵保卫东宫这个办法流弊极大。依我看,东宫的保卫由皇宫卫队兼管着就行了!我熟悉前朝的旧法,你不要走过去的老路。”
过不久,高颎的夫人去世,独孤皇后跟隋文帝说:“高仆射老年丧妻实是一大不幸,陛下应该为他再娶一个!”隋文帝便跟高颎说了独孤后的意思,高颎婉言谢绝说:“臣已老迈,退朝之后,唯斋居读佛经而已。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再娶之事,我看就算了。”事情说过也就算了。可是不久,高颎的爱妾生了一个男孩,隋文帝听到后很高兴,独孤皇后却对隋文帝说:“陛下还相信高颎吗?当初您想为他娶妻,高颎却说自己老了,绝不再娶。其实是因为他心存爱妾,而欺陛下。”隋文帝想了一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开始疏远了高颎。
开皇十八年(598年),文帝不顾高颎的反对出兵辽东,并派高颎为事实上的主帅,高颎只好服从。结果军士十之八九因为疾疫流行病死,导致无功而返。
独孤皇后又借此在皇帝面前中伤高颎,说:“高颎根本就不愿意去,你强迫他去了,必定是无功而还。”而且,在这次出征中,高颎常常以大局为重,不避嫌疑。对于名义上的主帅汉王杨谅的意见,也多不采纳。这使得杨谅自觉没有脸面,于是返京后在杨坚夫妻面前告他的状说:“儿万幸没有被高颎杀掉。”杨坚信以为真,对高颎更加不满,于是找了个借口将高颎罢官,让他带个齐公的虚衔回家闲居去了。
即使这样,高颎也没有摆脱政治旋涡。高颎的一个属下向隋文帝举报说,高颎的儿子对高颎说:“司马懿假托有病,不上朝,结果取得了天下。你现在得到这样遭遇,怎么知道不是一件好事呢?”于是高颎就被抓了起来。又有人举报说,有个和尚对高颎说:“明年皇帝要死。”有个尼姑也对高颎说:“开皇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灾难,十九年无论如何过不去。”杨坚知道后非常愤怒,但还是念他曾立大功,只将他除名为民。
高颎之死的关键人物除了独孤皇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就是陈后主宠妃张丽华。隋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进建康后,陈后主和他的爱妃张丽华成井中之鳖。高颎在平陈一役中是实际指挥者,和杨广总体配合默契。但却在建康城破之后为张丽华而生嫌隙,杨广贪恋陈后主宠妃张丽华的美色,要纳她为妾,可高颎引用古训阻止说:“武王灭殷,杀了妲己。今平陈国,不宜取张丽华。”并杀了张丽华。这让杨广非常痛恨。
隋炀帝篡位后,因得位不正,人心不服,需德高望重的人来为己背书,便起用高颎为太常卿。但是他不改直言本色。
当时,隋炀帝下诏收集北齐、北周故乐人及天下散乐,但高颎却阻止。他不仅对隋炀帝说:“此乐早就废弃,现在要是收集,恐怕那些缺乏鉴别能力的人要丢掉原来的正宗,追逐这一末流,相互学习传播起来。”还对太常丞李懿说:
“北周天元皇帝喜爱音乐,结果亡了国,前车之鉴不远,怎么可以这么搞呢!”
漠北突厥君主启民可汗朝隋,炀帝为显示中原的富庶,在接待的时候,盛况空前,花费很大。高颎、贺若弼等人却认为不应该这么干,这更让隋炀帝恼火。新仇旧恨使得杨广再也不能容忍这位以前自己政敌的岳父,于是将其诛杀。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张衡小的时候就胸怀大志,而且为人非常正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到太学学习,专心研究,深入思考,在同辈中他的才能也是非常出色,无人能比的。由于他的功德和过人的智慧被周武帝封为汉王侍读。之后,张衡跟从沈重学习《三礼》,后升任掌朝大夫。年纪轻轻就显示出了他超凡的才能。
张衡在文帝登基后又被封为司门侍郎,几经迁转,任扬州总管掾,得到晋王杨广的信任和亲近。张衡也竭尽全力辅佐晋王,替晋王出谋划策,夺取嫡长子的太子之位。开皇年间,熙州李英林聚众谋反,设置百官。张衡被任命为行军总管,率五万人去讨伐叛军,很快就平定了这次叛乱。由于他平乱有功,又被封为开府,还得到了很好的赏赐。晋王杨广做了皇太子后,又封张衡为右庶子,让他任给事黄门侍郎。自此得到了杨广的很大信赖。
之后,隋炀帝即位,张衡又任御史大夫,很受重用。大业三年,炀帝巡幸榆林郡。返回途中来到张衡的家中,因为喜欢张衡家中的山泉,便留下来宴饮了三天,还重重赏赐了张衡,张衡为此非常高兴。
但是张衡仗着恩宠渐渐骄纵起来。第二年,炀帝想扩建汾阳宫,命令张衡与纪弘整策划方案后上奏,但是张衡却进谏说:“连年繁重的劳役令百姓苦不堪言,我不赞同再大修宫殿。”他的直言令炀帝心中大为不快。后来炀帝便经常对身边的侍臣说:“张衡自己认为,由于他的计谋我才得到了天下,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之后,当时齐王杨谏失去了炀帝的宠信,炀帝就趁机暗中令人寻找杨谏的过失想定他的罪,有人便心谋不轨诬陷杨谏。炀帝以张衡身为司法官员却未能纠正杨谏为借口,将张衡调为榆林太守。张衡为此心理上很是不平衡。
在这之后的第二年,炀帝又巡幸汾阳宫,张衡因为监督修筑楼烦城,得以觐见皇帝。炀帝看到张衡并没有消瘦,认为他没有深思过错,非常不高兴,又让他回到了榆林。不久,又让张衡监督修建江都宫。此时,有人向张衡控告监工,张衡不仅不替他做主,还把讼书交给了监工,使那个人备受监工的怨恨和责难。当时任礼部尚书杨玄感来到江都,于是那个人就到杨玄感那里喊冤。杨玄感认为张衡做了不该做的事,便去见张衡。不料他还没说话,张衡便先对他说:“薛道衡真是死得冤枉。”
杨玄感回朝后就把这些都上奏给了炀帝。江都丞王世充又上奏说张衡多次减少摆设的器具。炀帝因而大怒,便关押了张衡并想杀他,但后来还是放了他,将他贬为庶民。炀帝经常命人察看张衡的举动。不料在大业八年,炀帝听张衡的小妾说张衡颇有怨言,甚至诽谤朝廷,一怒之下不加调查让张衡在家中自尽。其实,这只是隋炀帝将张衡除掉的借口,真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名家回眸
陈寅恪曾这样说:排列隋朝的功臣,名列前茅的是韩擒虎和贺若弼。若非这对名将,隋朝的统一大业不可能如此顺利,至少,随军不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建康,灭掉南陈。他俩以功立身,以功益国,然而在功成之后,却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他们的辉煌,结果,在伴君如伴虎的政治旋涡中,自然就得到了不同的下场。赵翼曾说:隋朝是个短命的王朝,只承继了两代就一命呜呼了。遭遇这样可悲的结局,与两代皇帝的用人失误是分不开的。比如,对隋朝第一名臣高颎的罢黜和迫害,就是隋文帝和隋炀帝用人的最大败笔。而张衡的死也只能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手腕与阴谋(三)
韦孝宽明智保身
韦孝宽是北周最杰出的将领,可以称得上是文韬武略,料敌如神,神通广大。所以弘农杨侃对他非常器重,并将女儿嫁给了他。韦孝宽曾屡立战功,大统十二年,西魏大冢宰高欢倾巢出动,企图一举平定关中,大军在战略要地玉壁,被守将韦孝宽拦阻堵截,高欢连营数十里,昼夜猛攻六十多天,死伤过半,不得已而退兵,高欢因此怨恨而死去。
除了这场战役韦孝宽功不可没之外,他还曾为北周献平齐三策,周武帝据此统一了中原,由此韦孝宽便名扬天下。有很多英雄豪杰都以他为榜样,提到他的名字更是佩服和赞扬。
就这样,渐渐地,韦孝宽的名气与实力,也赢得杨坚关注,在他以辅臣身份入主相府的时候,面对尉迟迥的反叛,首先想到的便是任用军功资历均与尉迟迥不相上下的韦孝宽做行军元帅。
韦孝宽也欣然答应,而且也没负杨坚所托,一举拿下了尉迟迥,再一次印证了他卓越的军事才能。但是韦孝宽为何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反叛杨坚,而是非常依附听从他调遣呢?事实真相又究竟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有人认为,韦孝宽的妻子是弘农杨侃的女儿,而杨坚又自称是弘农杨氏的后代,所以杨、韦是亲家关系,杨坚上台后,韦孝宽肯定是会大力支持,绝不会反对,况且韦孝宽早年曾效力于独孤信麾下,杨坚的父亲杨忠也效命于独孤信,加上独孤信又是杨坚的岳父,所以韦孝宽不仅与杨坚有亲戚关系,而且与杨氏家族有战场上同生死的友谊,交情非常的深厚,在这些感情问题上,韦孝宽就不可能叛乱了。
但是有的人却不赞成这样的说法,他们认为这件事单就感情而言非常牵强,历史上亲兄弟自残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要说只沾点亲带点故的关系了,所以他们认为在那个战乱年代,人们为了权与利早已不顾及什么伦理道德,更不要说友谊亲情了。更何况杨坚图谋篡周建隋大业,更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杨坚能取代自己的外孙的帝位,那么韦孝宽为何不能反叛杨坚呢?那么韦孝宽不这样做,肯定也有着自己的打算,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他们认为,韦孝宽平定尉迟迥后没有乘胜回师长安,驱逐杨坚,夺取政权,是因为韦孝宽只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将领,但是却不是一位政治领袖,更没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才能。在一般情况下,很少有纯粹的军人能够夺取政权,韦孝宽对此有清醒认识,同时尉迟迥的例子就说明了一些问题,这便是他没有谋反的原因所在。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这一说法一出,也有人不赞同,这部分人的看法是,并不是纯粹的军事领袖便不能夺取政权,南朝宋、齐、梁、陈政权的更迭,就是军人政变成功的案例,而韦孝宽之所以没有叛乱,主要是他这个行军元帅虽可仰仗自己的威名统辖一时,但其手下的兵战线并不统一,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打算,即便是韦孝宽起事,他们也未必会迎合。况且,杨坚在这支平尉迟军队中也安插有亲信,故韦孝宽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招来杀身之祸。
而无论是哪种说法或者是猜测,有一个事实是没法更改的,那就是韦孝宽在班师回京不久后就去世了。一代将星的与世长辞,也使一些人认为,韦孝宽当时已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有时间与机会让自己一搏了,起兵反叛不是不想,而是已经力不从心了,也就随他去吧。
无论是哪种说法还是想法,总之让人们清楚地看到,在权力与地位面前人们都有着自己的思索,都无法改变人们追逐权力和地位的野心,虽然人们没有为此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只是因为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不是本身没有想过,只是知道事实不允许也就放弃罢了。
刘昉自寻死路
隋文帝刚刚即位,就立即起用他当相国时府中的幕僚主持朝纲,其中有高颎、苏威、李德林等,而对曾力保自己登上皇位的中枢文臣、勋贵武将则只是给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职位。因此,这部分人对此心中十分不满。刘昉就是其中的一个,于是他首先对隋文帝上述举措提出了反对意见。
对于隋文帝登基,历史上称“刘昉牵前,郑译推后”,又有卢贲鸣锣开道,可以说这三人是隋文帝成就帝王事业的最大功臣。然而郑译只封为上柱国、勋爵,刘昉为柱国、舒国公,卢贲更是被排挤出了权力机构之外,仅封散骑常侍。
尽管这样,郑译还勉强能接受,整日求神拜佛祈望文帝回心转意能重用自己,而刘昉、卢贲则为此愤愤不平。刘昉对于权力的欲望非常大,更有很强的政治野心,尤其是他对于隋文帝这样任命感到极大的不满。开始的时候,他看到这个决定就明里暗里煽风点火,与朝廷对抗,不满情绪日益高涨。
开皇初年,天下大旱,京师也连续发生饥荒,当文帝颁禁酒令,组织救济灾民时,刘昉竟公然租赁店铺,专门卖酒,当时隋文帝知道了这件事,但是隋朝刚刚建立,不宜立即斩杀朝廷重臣,而刘昉也确实为自己建立隋朝作出了不小的贡献,所以也就放过了他,没治他的罪。但是,没想到,刘昉便认为隋文帝拿他没有办法,也就越发地猖狂起来,还居然暗地里又和散骑常侍卢贲、华州刺史张宾等互相勾结,欲以“清君侧”为口号,打击高颎、苏威等人,并密谋取而代之。
对于刘昉等人的不轨企图,文帝其实早有觉察,本来对他们不打算追究什么,只希望他们能够改过自新,但是又思来想去,害怕这些人的行动对于隋统治不利,于是下令对这些人进行一番调查。
不久后,刘昉就知道了隋文帝让人调查他的事,就立即将罪责都栽到卢贲和张宾的头上,自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其实文帝真正的意思并非真要拿他们怎样,只是吓唬一下,使他们知道后就终止自己的不轨行径,加上这个案件确实牵连的人太多,隋朝刚刚建立,人心还不稳定,所以隋文帝也没多加追究,该原谅的就原谅,该放过的也就放过了。只是以“龙潜之旧,不忍加诛”为由,宽恕了卢、张二人,仅仅把他们贬为平民,也没有治刘昉的罪,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昉仍然是执迷不悟,对自己犯下的罪过不但不加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地进行密谋活动,结果惹出了“谋逆”风波,并且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么这场风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