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开国第一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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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当断不断 大同江新军遗恨 说打就打 长津湖劲旅奋勇(3)

第九兵团掉过头来又要收拾柳潭里的陆战队。11月30日,美第十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向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和美步兵第七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传达了麦克阿瑟的新命令:“长津湖附近所有部队全部撤往咸兴、兴南地区。”其实陆战队早已动摇。史密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脱逃,步兵第三十一团的命运将会落在自己头上。

这几天,他已深深地感觉到,中国军队是一支勇敢善战士气高昂的队伍,有很强的战斗力,从他们不畏重大伤亡奋勇冲锋的精神来看,他们根本没把陆战第一师放在眼里。

他急令柳潭里的陆战第一师部队迅速突围,向下碣隅里靠拢。12月1日,进至清津、惠山镇等地之敌开始向咸兴地区撤退,柳潭里的陆战第五团和第七团也在大量飞机坦克支援下全力冲出包围,向下碣隅里靠拢。

宋时轮知道他的战士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第五十八师和第五十九师部队营连排三级干部绝大部分都被冻伤,战士们冻饿减员已达到惊人的程度。而面对的陆战第一师陆空协同作战水平非常高,近距空中支援的飞机在两军相距50米的距离内仍然敢于进行凝固汽油弹的攻击,给阻击部队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但值此关键时刻,必须坚决打到底!

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命令第五十九师师长戴克林率主力坚守死鹰岭,阻敌南逃北援,肖镜海师长率第七十九师、官俊亭师长率第九十四师由柳潭里向死鹰岭驰援。

但这些在冻饿和战斗中严重减员的部队的战斗力已大大打了折扣,有些团队集合起来的战斗人员已不足百人。情况最严重的第七十九师战斗伤亡达2297人,冻伤亦达2157人,全师被迫缩编成5个步兵连和两个机炮连,已难以继续实施大的作战行动。宋时轮只有寄希望于由长津湖东侧直插下碣隅里至真兴里一线的预备队张仁初军长的第二十六军部队。

就看最后谁先抢到位。

机动力极强的陆战第一师最后还是占了上风。12月3日,史密斯豁出血本,在航空火力掩护下,从下碣隅里向柳潭里出击,接应陆战第五团和陆战第七团。第五十九师腹背受敌,与敌反复争夺,阵地几经易手。据守柳潭里东南1419.2高地的第一七五团第六连一个排全部阵亡,终于还是被陆战第一师突破阵地。阵地上的志愿军官兵战至最后一人。没有幸存者。死伤累累的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翻越死鹰岭,进入下碣隅里与史密斯会合。宋时轮懊恼万分,大声问作战参谋:“第二十六军为什么不上?”“第二十六军还未到位!”宋时轮一拳击碎铺着地图的木板桌,铅笔、茶杯散落一地。还有什么比让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对手从眼皮子底下逃走更让一位战将痛苦的呢?

陆战第一师合兵一处后,一面紧急空运伤员,一面调集真兴里以南美军部队北援接应。自元山登陆以来,陆战第一师仅陆续空运走的伤员就有4500余人。

宋时轮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打”字,不管局面多么困难。宋时轮原拟调生力军第二十六军于12月5日发起进攻,消灭陆战第一师于下碣隅里。但第二十六军主力因大雪没膝,路途遥远,又遇敌机狂轰滥炸,行动困难,加上个别指挥员有怯战心理,指挥犹豫,所以迟至12月6日晚才到达预定位置。只有陈忠梅师长率第七十六师第二二八团于4日凌晨赶到下碣隅里东南的攻击阵地。

可史密斯一大早就开始突围,15时,在航空火力和地面炮火的掩护下,突破第二二八团阻击阵地,跑啦!没有更多办法的宋时轮只好又使出土八路的老法宝:断桥破路。第二十军军长张翼翔接到宋时轮的指示后,马上命令彭飞师长指挥第六十师部队,把从下碣隅里至古土里乃至真兴里道路上的桥梁全部炸毁,封锁敌人南逃之路,特别是古土里以南6公里处的水门桥。12月4日,第六十师将架在峡谷断崖上的水门桥炸毁。照国内战争的经验,拥有1400多辆各型车辆、辎重和坦克的陆战第一师这下是没跑了。确实,被堵在路上的陆战第一师这时被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打得焦头烂额,一天也挪不了几里路,眼瞅着就要完蛋了。可他们还是绝处逢生了。12月6日,美第十军工兵中校约翰·帕特里奇乘飞机侦察了水门桥,估算出需要4套M2车辙桥。为保险起见,决定空投8套。次日上午9时半,美国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出动C-119运输机8架,将8套钢制的车辙桥板和木制的车辙桥组件投向古土里环状阵地内。随即,陆战第七团辎重队担任掩护,两个工兵排当天就将水门桥架通。后来,水门桥数次被炸断,又数次被架通。不仅如此,对于第二十军用毁坏车辆设置的路障,陆战第一师用推土机很快就予以清除;对于被炸毁的道路和桥梁,陆战第一师机械化作业的工兵分队很快予以修复或重新修筑了迂回道路。当晚,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冲过水门桥,与先期到达的美陆战第一师师部和第一团会合。如此惊人的综合能力,如此迅捷的机动速度。

宋时轮和他全兵团的官兵们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具有高度现代化战争手段的陆战第一师确确实实是个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劲敌。陆战第一师这个强悍的敌人,给中国军人上了血与火的一课。经历过这场战争的那一代士兵,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军队插上现代化的翅膀。陆战第一师对第九兵团也有“从未见过”的认识:“中国兵这样多,这样顽强地反复进攻的事从未见过。”“他们冒着陆战队的炮火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们肃然起敬!”美步兵第七师师属第五十七炮兵营营长卡罗·D.曾顿斯中校说:“对这场战斗,我感觉是强烈的,因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战友。我们伤亡惨重。

我从未见过像这样的战斗。我曾经在二战中遇到过德军最后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长津湖之战这样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12月9日夜,美陆战第一师所有车辆在公路和桥梁上川流不息,倘若中国军队有一支生力军在此时此刻再度出现,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的陆战第一师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支撑一记致命重拳的狠击。可宋时轮没有生力军了。在大雪中徒步机动的第二十六军受到美远东空军航空火力的狂轰滥炸,白天根本无法行动,晚上追击又走不远,每次都只能抓住陆战第一师的一个尾巴。而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的部队经连日作战,饥寒交迫,减员严重,战斗力大打折扣,已经形不成强有力的拳头了。

黄草岭以南门岘及1081高地上,分别有第六十师第一七九团第八连和第一八团第二连、第三连各一个排阻击逃敌,但冻饿交加的他们寡不敌众,反复厮杀9个小时后,终被敌人突破阵地。

据美方资料记载:“此处的中国兵,全部坚守阵地而战死,没有一人投降。”本来水门桥南侧也有第六十师一个连设伏,又处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应该是史密斯的一个克星。

可已冻饿10余日的他们全部站不起来了,大部分官兵冻死。陆战第一师冲过水门桥时看到的是已经冻僵了的中国士兵。当后续部队赶来的时候,少数握着手榴弹的幸存者也奄奄一息。

后续部队赶来的官兵们目睹此状全部痛哭失声!然后疯狂地扑进战场。

但还是要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支英勇的铁军还是表现出高昂的战斗意志和坚韧精神,所有还能活动的人包括轻伤员都投入追击。有些被冻掉了脚趾头的战士仍然瘸着腿跟着往上冲,死死地缠住敌人,分别在古土里以南隘路口、堡后庄和上、下通里以北水洞、龙水洞地区,将陆战第一师部队截住并予以重创。

陆战队员们常常被许多一瘸一拐的提着手榴弹的中国战士折腾得半天动弹不得,常常付出了重大伤亡冲开血路却发现阻击者不过是几个甚至一两个快要冻僵的中国士兵。

陆战队员们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敌人。

“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

这就是新中国的人民军队。

陆战第一师一路上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12月12日,精疲力竭的陆战第一师在罗伯特·索尔少将的美步兵第三师的接应下,终于逃出了第九兵团的包围。

他们称这段日子为“炼狱般的经历”。

据陆战第一师自己统计,侥幸逃脱包围后,战前尚有着24124名官兵的美陆战第一师战斗减员4418人,冻伤减员7313人,减员总数为11731人。减员数量为全师兵员总数的48%。

这是该师成立以来受到的最为沉重的打击。

陆战第一师作战处的阿尔法·鲍泽上校认为,如果中国人拥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讯设备,陆战队绝不可能逃离长津水库。

“陆战第一师不过是侥幸而已。”

他心有余悸地说。

加上美步兵第七师、步兵第三师及其他部队的损失,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在长津湖战斗中共歼灭美军13900余人(不包括非战斗减员)。

第九兵团战斗伤亡19202人,冻饿减员28954人,其中冻亡1000余人,冻伤后救治不及而致亡者3000余人;减员总数48156人。减员数量为全兵团兵员总数的32.1%。也就是说,全兵团每3个人中就有一个人牺牲或负伤或冻伤。第二十军冻伤最为严重,营连排三级干部大部分被冻伤所致坏疽致残致亡,全兵团严重冻伤减员高达22%,而大多数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冻伤。

作战结果:“联合国军”美第十军遭到歼灭性打击,伤亡惨重,演成全线大溃退,完全没有达成其战役意图;而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全线进攻,基本实现战役目标,并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宋时轮和他的江南子弟,功勋永垂!12月17日,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致电宋时轮将军:

第九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其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四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没有人公开批评过宋时轮将军在如此众多的冻伤减员的问题上应负什么责任。毛泽东没有,彭德怀也没有。他们都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争环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原部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加上刚成立的国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应急动员体制,出现这样大的非战斗减员是难以避免的。宋时轮面对复杂情况决心坚定,处置果断,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表现出高度的全局意识和战略观念,确实是一位杰出的高级指挥员。

毛泽东多次发电,对宋时轮和第九兵团予以高度赞扬。可宋时轮将军却终生为此自责、内疚。倘若从接到准备入朝作战命令开始,就不对补给存依赖心理,捧起老法宝,发动大家“八仙过海”想办法就地筹集或购买冬装;倘若能照原计划在山东完成3个月整补;倘若能在东北实现两周整训并进行必要的补给;倘若……如果这一系列“倘若”中能够有一个或两个变成现实,那么第九兵团的冻饿减员会更小,作战成果会更大。然而,战争毕竟是战争,没有“倘若”可言。何况是一场别人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战争。1952年7月11日,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的宋时轮将军被中央军委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高级步兵学校校长兼政治委员。

9月的一天,在鸭绿江边即将返国的宋时轮将军向长津湖方向脱帽弯腰,向长眠在那里的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亲密战友、有名和无名的忠勇士兵,深深地鞠躬90度。

当他抬起头来,戴上军帽向他们致庄重的军礼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位身经千战的名将已经泪流满面。1992年,一位海外华人在《世界军事》上撰文:

第二次战役即清(川江)、长(津湖)之战迫使敌军转入防御,从而扭转了朝鲜战局。……中国人自近代以来第一次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一个西方列强(而且是最强国)的战争应该是抗美援朝战争。只是经过这场战争,中国人才真正在世界强国之林中站立起来。清长之战是对一百年前鸦片战争的一个交代:是的,我们战败过,但是现在我们胜利了!因此,清长之战值得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永远引为自豪和加以纪念。

……建议:宣传清长之战的历史地位,每年12月24日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

他还建议,为宋时轮、梁兴初等民族英雄和他们的士兵们刊碑。笔者举双手投赞成票。1991年9月17日,宋时轮将军面带微笑走向永恒。他曾说:“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段历史,因为它是中华民族的辉煌!”我们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