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穿越沧桑的经典爱情美文
2520900000016

第16章 爱的开始——初恋无限好(4)

毕业考试完了之后,榜出来了,我幸而还考得好,名列第二。父亲很欢喜,便筹备使我下半年到南京进中学。同时也常有人来向父亲提起我的婚姻问题来,父亲兴高采烈,评头论足,总不满意。

“李家的女,姗姗好么?”

那一晚,我在柜台上,忽听见同父亲谈天的伙计,说出上面一句话。这是危急万分的时候到了,我便静听父亲的评判——“美丽极了,可惜身体太弱,怕要短命。”父亲摇头地说。

这“身体太弱,怕要短命”的八个大字,轻轻地将我的心头梦想完全打消了。爱之神呵,你不要在幼稚的少年的心上,随便地撒下爱之种子罢,撒下了便任何雨打风吹终是难拔却!

我为厌恨父亲的评判,曾一个人躲着哭了几次。华桂不知道底细,以为我快要到南京去了,离不开父亲,所以悲伤。

“飞哥儿,好好地罢,到南京去读书,用功几年,做了官,再回家娶亲,娶李家的赛貂蝉。岂不威风吗?”

他不知道我的希望已轻轻地给父亲迷信的思想抹杀了。我那时只希望在动身往南京以前,能瞧见姗姗一次;或者我们能够谈话,谈一句话。

暑假过去一半了,父亲的在南京的朋友有信来催,我于是便乘了一叶扁舟,离开家乡。我对于故乡的水光山色,都没有什么留恋。只是母亲没有到店里来,临别未见,不免神伤。而且姗姗的影子,总时常在心中摇曳。甜美的希望是没有了,但几时再瞧见她一次呢?

到南京之后,因为初入中学,功课匆忙,所以无聊的梦想渐渐忘却了,次年四月,父亲来信说:华桂已辞掉,是为了与人家女仆通奸生出小孩的事。我心中不禁替不幸的月娥悲伤,而且华桂又到哪里去了呢?这有谁知道?我因此又想起姗姗,她将来竟嫁给谁昵?那样美丽而可爱的女郎!她的将来的命运是幸福,还是悲哀?这也许只有冥冥中的神明知道。

如今,我已经八年不回到故乡。但只要独自在暮色苍然的小路上走着的时节,便不禁如梦如烟地想起姗姗,她是我的第一个恋人!虽然我们不曾谈过一句话,而且她的心中,到如今,一定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爱她的我的存在!

初恋的自白

大约是十二岁,父亲就送我到相隔两千余里之远的外省去读书,离开家乡,不觉间已是足足的三年零四个月了。就在这一年的端午节后三日得了我母亲的信,她要我回家,于是我就非常不能耐地等着时光的过去,盼望暑假到来;并且又像得了属于苦工的赦免一般,考完试验;及到了讲演堂前面那赭色古旧的墙上,由一个正害着眼病的校役,斜斜地贴出那实授海军少将的校长的放学牌示之时,我全个的胸膛里都充满着欢喜了,差不多快乐得脸上不断地浮现着微笑。

从这个学校回到我的家,是经过两个大海,但是许多人都羡慕的这一次的海上风光,却被我忽略去了,因为我正在热心地思想着家乡情景。

一切的事物在眷恋中,不必是美丽的,也都成为可爱了——尤其是对于曾偷吃过我的珍珠鸟的那只黑猫,我也宽恕它既往的过失,而生起亲切的怀念。

到了家,虽说很多的事实和所想象的相差,但那欢喜却比意料的更大了。

母亲为庆贺这家庭中新的幸福,发出了许多请帖,预备三桌酒席说是替我接风。

第二天便来了大人和小孩的男男女女的客。

在这些相熟和只能仿佛觉得还认识的客中,我特别注意到那几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她们在我的眼中,虽说模样各异,却全是可爱,但是在这可爱中而觉得出众的美丽的——是我不知道叫她作什么名字的那个。

因为想起她是和我的表姨妈同来,两人相像,我就料定她也是我的表妹妹;她只有我的肩头高。

“表妹!”一直到傍晚时分,我才向她说,这时她正和一个高低相等的女孩子,躲在西边的厢房里面,折叠着纸塔玩。

听我在叫她,她侧过脸来,现出一点害羞,但随着在娇媚的脸儿上便浮起微笑。

“是不是叫你作表妹?”我顺手拿起另一张纸,也学她折叠纸塔。

她不语。

那个女孩子也不知怎的,悄悄地走开了,于是这个宽大的厢房里面只剩下两个人,我和她。

她很自然,依样低头的,用她那娇小的手指,继续折叠着那纸塔。我便跑开去,拿来我心爱的英文练习本,把其中的漂亮的洋纸扯开,送给她,并且我自己还折了火轮船、屋子和鸟儿之类的东西,也都送给她。她受了我的这些礼物,却不说出一句话来,只用她的眼光和微笑,向我致谢。

我忽然觉到,我的心原先是空的,这时才因她的眼光和微笑而充满了异样的喜悦。

她的塔折叠好了,约有一尺多高,就放在其余的纸物件中间,眼睛柔媚地斜着去看,这不禁使我小小的心儿跳动了。

“这好看,”我说,“把它送给我,行不行?”

她不说话,只用手把那个塔拿起来,放到我面前,又微笑,眼光充满着明媚。

我正想叫她一声“观音菩萨”,作为感谢,一个仆妇却跑来,并且慌慌张张的,把她拉走了,她不及拿去我送给她的那些东西。看她临走时,很不愿意离开地回望我的眼波,我惘然了,若有所失地对那些纸物件痴望。

因久等仍不见她来,我很心焦地跑到外面去找,但是在全屋子里面,差不多每一个空隙都瞧过了,终不见她的半点影子。于是,在我的母亲和女客们的谈话中间,关于她,我听到不幸的消息,那是她的父亲病在海外,家里突接到这样的信,她和她的母亲全回家去了。我心想,她今夜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到这里来上酒席了。我就懊悔自己痴望纸塔,而不曾随她出去,在她身边,和她说我心里的话,要她莫忘记我;并且,那些纸折的东西也是应该给她的。我觉得我全然做错了。

我一个人闷闷的,又来到西厢房,看见那些小玩意儿,心更惘然了;我把它们收起,尤其是那个塔,珍重地放到小小的皮箱里去。

这一夜为我而设的酒席上面,因想念她,纵有许多男男女女的客都向我说笑,我也始终没有感到欢乐,只觉得很无聊似的;我的心情是完全被怅惘所包围着。

由是,一天天的,我的心只希望着她能够再来,看一次她的影子也好;但是这希望,无论我是如何的诚恳,如何的急切,全等于梦,渺茫的,而且不可捉摸,使得我仿佛曾受了什么很大的损失。我每日怅怅的,母亲以为我有了不适,然而我能够向她说出些什么话呢?我年纪还小,旧礼教的权威又压迫着我的整个心灵,我终于撒谎了,说是因为我的肚子受了寒气。

我不能对于那失望,用一种明了的解释,我只模模糊糊地觉得,没有看见她,我是很苦恼的。

大约是第四天,或是第五天吧,那个仆妇单独地来到,说是老爷的病更加重,太太和小姐都坐海船走了。——呵!这些话在我的耳里便变成了巨雷!我知道,我想再见到她,是不可能的事了。我永远记着这个该诅咒的日子。

始终没有和她再见面,那学校的开学日期却近了,于是我又离开家;这一次的离家依样带着留恋,但在我大部分的心中,是充满着恼恨。

在校中,每次写信给双亲的时候,我曾想——其实是因想到她,才想起给家里写信,但结果都被胆怯所制,不敢探问到她,即有时已写就了几句,也终于涂抹了,或者又连信扯碎。

第二年的夏天,我毕业了,本想借这机会回家去,好生地看望她,向她说出我许久想念她的心事;但当时却突然由校长的命令(为的我是高才生),不容人拒绝和婉却的,把我送到战舰上去实事练习了。于是,另一种新的生活,我就开始了,并且行踪更无定,差不多整年地浮在海面,漂泊去,又漂泊来,离家也就更远了。因此,我也就更深地想念着她。

时光——这东西像无稽的梦幻,模糊的,在人的不自觉间,消去了,我就这样忽忽的,并且没有间断地在狂涛怒浪之中,足足地度过六年,我以为也像是一个星期似的。

其实,这六年,想起来是何等可怕的长久呵。在其间,尤其是在最后的那两年,因了我年纪的增长,我已明了所谓男女之间的关系了,但因这,对于我从幼小时所深印的她的影子,也随着更活泼,更鲜明,并且更觉得美丽和可爱了,我一想到她应该有所谓及笄年纪的时候,我的心就越跳跃,我愿向她这样说:我是死了,我的心烂了,我的一切都完了,我没有梦的背景和生活的希望了,倘若我不能得到你的爱!——并且我还要继续说——倘若你爱我,我的心将充满欢乐,我不死了,我富有一切,我有了美丽的梦和生活的意义,我将成为宇宙的幸福王子……想着时,我便重新展览了用全力去珍重保存的那些纸折的物件,我简直要发狂了,我毫无顾忌地吻她的那个纸塔-一我的心就重新挟击着两件东西:幸福和苦恼。

我应该补说一句:在这六年中,我的家境全变了,父亲死去,唯一的弟弟也病成瘫子,母亲因此哭瞎了眼睛……那么,关于我所想念的她,我能用什么方法去知道呢?能在我瞎子的母亲面前,不说家境所遭遇的不幸,而恳恳地只关心于我所爱恋的她么?我只能常常向无涯的大海,默祷神护佑,愿她平安、快乐和美丽……倘若我无因地想起她也许嫁人,在这时,我应该怎样说?我的神!我是一个壮者,我不畏狂涛,不畏飓风,然而我哭了,我仿佛就觉得死是美丽,唯有死才是我最适合的归宿,我是失去我的生活的一切能力了。

不过,想到她还是待人的处女的时候,我又恢复了所有生活的兴趣,我有驱逐一切魔幻的勇气,我是全然醒觉了,存在了。

总而言之,假使生命须一个主宰,那么她就是主宰我生命的神!

我的生活是建设在她上面。

然而,除了她的眼光和微笑,我能够多得一些什么?

这一直到六年之最末的那天,我离开那艘战舰,回到家里的时候……能够用什么话去形容我的心情?

我看见到她(这是在表姨妈家里),她是已出嫁两年了,拖着毛毵毵黄头发不满周岁的婴儿,还像当年模样,我惊诧了,我欲狂奔去,但是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我又安静着:呵,只有神知道,我的心是如何受着无形的利刃的宰割!

为了不可攻的人类的虚伪,我忘却了自己,好像忘却了一般,我安静而且有礼地问她好,抚摩她的小孩,她也殷勤地关心我海上的生活情况并且叹息我家境的变迁,彼此都坦然地、孜孜地说着许许多多零碎的话,差不多所想到的事件都说出了。

真的,我们的话语像江水一般不绝地流去,但是我始终没有向她说:

“表妹,你还记得么,七年前你折叠的那个纸塔,还在我箱子里呢!”

拾玉镯

春天的下午。只有微微的风,阳光好艳丽,柴门前垂柳的枝条轻轻地回荡,飘啊飘的。柳叶从孙玉姣的鬓边拂过,惹得她心里好烦。空落落的家,妈妈又出去了,只有一群鸡挨着她脚边来回在草地上寻食。她难道能和这群鸡说话吗?她笑笑,搬出一把椅子又拿出一只针线笸箩。她坐下,拿起没有做完的鞋子——自己的鞋子,看着鞋面上绣了一半的花。她想,这样的鞋,已经绣了不止一双了。

难道她需要这样精致的鞋子么?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穿呢?她挑出一根丝线,比比颜色,轻轻摇头,又换了一根,搓搓,纫针,穿线,她开始绣了起来。也许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打发春天下午最好的办法。也真是,不用好久,她就全神贯注在绣花上了。她那灵巧的、白而长、水葱似的手指来回活动,自然形成了一种韵律,就像抚弄琴弦的少女的一双素手。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放过在这条僻静的街上可能出现的任何动静,她多么希望有人在街上走过啊,孩子、老人……不管什么人。总之,街是为了人走的,不然要这街做什么呢?

街上当然是应该有人走过的,不过很少,而尤其难得的,这回是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了。他开始只是在街头露了露面。这条街太僻静了,路也远,原想踅到另一条热闹点儿的街上去。可是,像给什么神奇的事物吸住了似的,他没有转弯。

他远远看见柳树底下有一群鸡,还有一个低着头做针线的女孩子,远远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她有一头浓密、黑得闪光的头发。头上插着一根发钗,也许是镀银的。不管怎样,这实在是美。他踌躇,又在女孩子偶然抬头时碰上了她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使他最后改变了主意,终于慢慢地向她这里踱过来了。

傅朋磨磨蹭蹭地走,到底想出了怎样和这陌生的女孩子搭讪的办法。

只要能让她站起来和自己对话,就能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那婉转的腰肢和接待一个陌生青年的姿态了。她是羞涩的,可又为什么不会是大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