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小康下意识地去拉贺礼的衣角,可是贺礼的位置上已经空了!
浓烈的恨意,夹杂着满腔的热血,炽烈地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红溪,你去死吧!”贺礼尖利地大叫一声,在这寒意逼人的冷意,形成了一道阴戾的风,朝着红溪席卷而去!
就在贺礼的匕首就要刺入红溪的胸膛之前,殷湛已经反应极快地抱着红溪转身,以自己的背硬生生地迎上了贺礼的进攻。
炽热的鲜血汩汩而现,瞬间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殷湛此时的记忆,不禁有些错乱,好像回到了少时那最痛彻最不愿回忆的那段时光,他的娘亲拿着匕首,疯狂地对自己嘶喊:“心儿,杀了娘!你杀了娘!”
同样的血腥味,浓郁而刺鼻。那时候,娘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此时此刻,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娘亲,你不会怪罪孩儿的,对不对?
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消失,寒意从心底浮现出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在自己昏迷之前再望一眼怀中的人儿,可是这时,怀中的触觉却已经变了。
冰冷。陌生的味道。
怀中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句:“殷湛啊殷湛,你一心一意想要娶红溪为后,可是倒头来你竟然连真正的红溪是哪一个都分不出来么?”
殷湛浑身僵住。怀里的人在黑夜中闪亮着黑色的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而那个讽刺而幸灾乐祸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可是……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五雷轰顶!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了流淌,每一瞬间、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凌迟般惨烈煎熬。
殷湛感觉到怀里的人的筋骨正在不断地舒展开来,他甚至听到了骨头接位的声音……然后,他的骨骼终于恢复成了男人的模样。
他怀里的这个“红溪”才是真正的万古!而万古却是个男人!
分明是个男人,却如此妖娆,他媚笑着将手顺着殷湛的腰爬到了他的后背处,摸到了那把尖利无比的匕首,轻轻低笑了一声,又将匕首刺进去了三分。
血肉模糊的声音。殷湛闷哼了一声,却已经咬着牙关。
——“国之将乱,必出妖孽。万物相生相克,必定成双。大燕王朝灭亡的那一年,她和我一同成形。延熙河南北两岸,各自凭本事走天下。我与她,其实也没什么多大干系。”那是红溪说的。
可是红溪却遗漏掉了其中一条。万物相生相克,必定成双。天地一阴一阳,阴阳调和。
延熙河南北两岸,一阴一阳。红溪诞生于阴面,化身为女子。而万古生于阳面,化为男郎。
殷湛苦笑了起来。而事实上,他也只能苦笑了。除了苦笑,他再也没有力气。他只能感知鲜血从体内不断地流失,他所有的元气也不断地消失——贺礼的那把匕首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样的药物。
他听到小康怒吼着训斥贺礼:“小礼,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姑娘的!”
贺礼也在尖叫着:“她是我的杀母仇人,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殷湛昏死过去的最后一刻,他唯一的意识是:原来,不知道这场阴谋的,也就只有他和小康啊……
而殷湛昏死过去,却并不是最终的结局。
万古在一片漆黑之中,满意地看着殷湛身上的鲜血,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的纯正的血腥味。这是真命天子的龙气之血啊……
“可惜了,到手的美食,我却不能独自享用。”万古低低地笑了笑,大手一挥。殷湛的整个人从这大殿里消失。
贺礼倒抽了一口气。在这格外诡异的夜色里,她的抽冷气之声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好像是妖孽为祸人间的凄厉之声。
万古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贺礼微笑道:“小姑娘,你果然好本事啊。”
小康将贺礼往自己的身后一带,如临大敌地警戒:“你干什么?!你是谁?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啧啧,真是善良的孩子。”万古微微笑着,竟然又恢复了红溪的声音,让小康整个人毛骨悚然,“可是善良的孩子,却没几个可爱的。你的宝贝妹妹,可是比你可爱多了啊。你瞧瞧,她比你小这么多,其实若不是红溪的帮忙,她才三岁哪。啧啧,如今这世道,三岁的孩子也学会杀人了。”
“你这个妖怪!”贺礼害怕地尖叫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
万古笑得欣然,将头凑到了贺礼的面前,与她对视,呵气如兰:“小礼啊,我是在胡说八道么?啧啧,殷湛这等人物,竟然被你一刀刺成重伤,你可真是个大英雄啊。”
贺礼的脸色苍白,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睁得奇大无比,声音颤抖得如同乱风中飘零的落叶:“你、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让我动手?!”
万古眯了眯眼,其实他的此时此刻的表情几乎和红溪一模一样,依旧是浅笑着:“对呀。如果不勾出你对红溪的恨意,我们谋划的大事,又怎么会成功?”
“贺礼,你最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康整张脸铁青,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贺礼。
贺礼的气焰顿时消散,因为看不清小康的神情,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又生怕小康会弃他而去,猛地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小康的衣袖,怯生生道:“哥、哥哥……你、你听说我……”
小康却是苍凉地笑了起来:“贺礼,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一切,都只是骗我的,是么?”
“不是的!哥哥……我……”
“贺礼,你还想骗我么?”小康自嘲地笑笑,轻轻地用力地抽出了贺礼的手放开,“你明知道姑娘对我的重要性,却还要杀姑娘,你一次次地骗我,到了如今,还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姑娘!”贺礼忽然抓住了关键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次抓住了小康冰凉的手,“是姑娘吩咐我这么做的!”
“姑娘吩咐你这么做的?”小康冷笑一声,“贺礼,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么?!”
“她没有骗你。”一个淡淡的声音丛从门边传来。月亮不知何时从夜空落下。只剩下稀疏的几点寒星,衬得夜空无限荒凉。红溪就在夜风中出现了门槛处,淡淡地望着黑夜中的这一切,好像这一切从来与她无关。她依旧是一袭红衣如血,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夜穿着的,是大红嫁衣。她的发丝,也因为刚刚拆掉了凤冠而凌乱不堪。
“小康,这的确是我安排的这场戏。”
小康惊讶地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望着那个方向,呆呆地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为什么,他感觉到姑娘身上传来了这样一种不可名状的冷清之意呢?
贺礼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红溪会顺着她的思路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揽,刚想不屑地反驳,可是发现小康不再将她往外推,便咬着唇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再次放手。
万古忽然抚掌哈哈大笑了起来:“红溪,你最终还是出现了。”
红溪淡淡地转了视线,投到了万古的身上,淡淡地总结:“看样子,这场刺杀,很成功么?”
万古大步走上前来,在她的面前站定,相似的面孔格外妖娆。他轻轻地执起她同样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红溪,我说过,我们两个合作,定是完美无缺,所向披靡。”
红溪不置可否,任由他在她的手背上亲吻。只是闻着空气中仅存的血腥味,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尸体处理地干净些。你扔哪儿了?”
万古嘴角一勾:“你放心。我亲自出马,保证让他消失地一点痕迹都没有。”
红溪冰冷地怒斥:“你疯了?你若是亲手动手杀人,会死的!”
万古笑得更加灿烂:“你在关心我?”
红溪冷笑:“你不用自作多情,若是你死了,我也跟着灰飞烟灭罢了。”
“真是无情的女人。殷湛看上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别学殷湛的语气与我说话。”她皱眉,甩开了万古的手,走到了屋内,走向了小康和贺礼。
屋内还残留着一滩血迹,渐渐干涸。屋内还有一副画。红溪的神色一凛,却是面不改色走到了小康的面前站定,柔声问:“这么晚了,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么?”
“姑娘……”
“小康,现在到了你帮姑娘的时刻了……”红溪含着笑意看着他,她从前都不曾注意过,原来小康已经这样高,从前的他都还没有到她的肩膀,可是如今,都已经超过她半个头了。“就帮我这一回,好么?”
“哥哥……”贺礼仰着脸,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如同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猫。
小康的心狠狠地一纠,闭了闭眼,觉得这个夜晚这样漫长。他明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他人生最不想面对的劫难和重担,可是他不得不为了眼前这个曾经他世界里的唯一而殚精竭虑。他黯哑的嗓子近乎机械地回答道:“好,姑娘,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