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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悲响

婚前的一段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丈夫性格暴躁冲动、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家庭问题,但是所幸仅仅只是偶尔不快的时候才动手打人,其他时候倒也相安无事。人嘛,总得有些个不舒坦的时光不是么,咬咬牙就过去了,倒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反正第二天太阳还是会升起来,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不是么?刘姐乐呵呵地想着,这是她固守在那个贫穷家里的一个原因。

至于最为至关所在的原因,则是另一个具有深刻社会性的问题,那就是贫穷……

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由于文革之风吹了十年从而大伤元气,虽然市场经济开始渐渐复苏带来新的风貌,但是总得有个时间过程。先富起来的是沿海的城市,而刘姐所在的山旮旯地区,那得等上好些年的功夫,才能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

没有经济的高速发展就不可能给人的思想带来变革,这造成绝大部分村民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封建时期:凡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好的!中华的传统文化依托他们得以继承,然而其中的糟粕也被原封不动地守住了,外人兴致一来赶过来看看,到处走几圈感叹一声就挥挥手走人了,因为这里的生活与他们无关。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呢?却承受了诸多难以为外人道、亦难以为外人所理解的苦楚。

农村以前有个在城里人看来很难以理喻的想法:人穷就该多生崽。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不就几张嘴吗?能吃多少饭?倒是长大之后就成为新的劳动力,就能帮忙干好多农活,种好多地,收成多了,钱也就来了,日子自然也就好过起来了。

所以在他们眼中,不能生育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存在于世界上的。不能有子嗣,从轻一点来看,无非是钱的问题,然而从重一点来看,无法为丈夫家传宗接代,造成丈夫一家血脉断流才是最为他们可耻的所在。

从小在三姑六婆,亲戚朋友的教导下,刘姐的思想也渐渐被扭曲了。她小的时候常常跟着朋友们跑到村子里的外围,那片破旧荒芜的地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伫立在那儿,里面住着一名老妇人。听长辈们说,她年轻的时候嫁给了丈夫三年仍未给夫家生个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无法生育,回来立即被下了休书,从婚房中赶了出来。村民们嘲笑她,父母嫌弃她,她只好一个人去了边缘之地居住,断绝了所有人际来往,好求个安宁。

刘姐和她的小伙伴们,总是偷偷从那个老妇人的田地里捎点东西回家,因为这样子父母就会表扬他们。老妇人没有办法,她一个人精力有限,做完每天的农活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去抵挡人多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们?只能放他们去吧。

老妇人并非没有采取过办法,她曾经养过两条凶猛的土狗幼崽,试图阻止这些娃娃们去抢夺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口粮。可是没过多久,就被玩心重的娃娃们打死了。刘姐一直不曾忘记那个老妇人当时的样子,她颤巍巍地从泥土中抱起两条已经遍体鳞伤、没了气息的狗崽,满是伤痕的手指不停抖动着抚摸着狗的皮毛,指缝轻轻拂过,柔软的皮毛间细小的沙土碎砾也随之纷纷落下。她将那两只幼狗的尸体抱在怀中、跪坐在田地里,两眼无神怔愣地看着落下的夕阳,浑浊的泪水从她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划下,重重地跌到泥土里……那一幕震惊了刘姐,她从此再也不去那个老妇人田地里捣乱了。

兴许是老妇人给刘姐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刘姐心中总是有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惧之情,她很害怕自己也会跟那个老妇人一样,落得一个凄惨的命运。

嫁了人之后的刘姐,越发地害怕这些事情,不知是她的心理暗示还是怎地,她一直怀不上孩子。为此她甚至偷偷去跟送子观音磕头,希望能求得一个孩子,结果什么都没有。

时间过去2年多,夫家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硬是把她拖到县里的医院去检查,拿到检查结果单一看,脸立刻丧了下来。

从此,刘姐的天,就再也没有放晴过……

夫家开始看她各种不顺眼,动辄就看她各种不顺眼,甚至连她吃一小碗饭都觉得浪费粮食,她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不敢出去见人。以前的朋友生了活泼机灵的小孩,开始围在她身边嘲笑她、侮辱她。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那个老妇人一样的人。

孩子,都是因为孩子!因为孩子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刘姐心中愤恨地想,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渐渐长成一棵撑天巨树。

因为心中怀有强大的恶念,她的脸变得日渐丑陋,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气味,令人望而生畏。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和她断了来往,生怕招惹到这个扫把星染到了霉气。她对此也不在意,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她的胆子越发的大,开始敢跟丈夫对打起来。

这样子的后果自然是她被赶出了家门。

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刘姐的彪悍还有她的恶行,他们厌恶村子里有这样的人存在,于是把刘姐赶出了村子。

刘姐的身心都无处可去,只能到处流浪,得过且过地活着。

可是她心中的怨恨却在与日俱增,当她看到年幼的孩子非但没有母爱的天性,反而有种残忍的杀意,想要把他们狠狠地掐死!

直到有一天,她通过了安凯幼儿园的招聘工作,开始了另一个生涯……

都是孩子,都是那些孩子!那些该死的孩子!

刘姐癫狂了,她的表现让刘东平越来越心惊,他用上全部力气狠狠地一脚踹过去,想要让这个疯婆子离他远点儿。

迅疾的一脚带上了强大的力道,让刘姐飞出摔到了办公桌后面,她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呼~终于解决了吗?”,刘东平呼了一口气,这个家伙实在是难缠到超出他的想象,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最后刘姐爆发出的滔天恨意。刘东平无法分辨出这股恨意究竟是来自于他,还是别的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强烈的心理情感往往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力量,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所以刘东平到了后面不敢小瞧她。

“该死!好痛。”,刘东平手上的血蹭蹭直往外冒,可是刘东平顾不上别的什么,那边的袁志邦还在等着他帮忙。不过他自己体力消耗也很大,走路感觉脚步有点虚,他决定在原地喘几下再去帮忙,现在袁志邦那边也不急,等恢复一点了就一拳打晕那个肥猪。

罗飞三步化作一步般飞快地跳上台阶,奔往顶楼六楼。突然他的感受到什么,往那个方向定神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刘姐趴在办公桌背后的地上,披头散发间,脸上一片污浊的血色,突然她睁开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明亮得渗人的光芒。

何园长见到刘姐被刘东平搁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自己就是个软包子,被人欺负的那种,要是刘姐倒了,自己肯定不够这两个人打的,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命要紧!

趁刘东平离自己还有不短的距离,正是逃离的好机会!于是何园长用力朝袁志邦一拳挥过去。

袁志邦老样子闪避过去。

谁知何园长却是虚晃一招,见袁志邦如自己所想一般闪开,立即收手往门外跑去,露出对不起他这身肥肉的敏捷身手出来。

袁志邦对他的表现惊呆了,飞快地醒悟过来,大喊一声:“师兄,你留在这儿吧,我这就去追他!”就飞身朝门外奔去,去追那个恶贯满盈的罪人。

刘东平用他的大嗓门喊道:“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一点!”

他没注意到,身后刘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手上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嘴角扯开一个只让人胆寒的笑容,朝他冲了过去……

待刘东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只剩刀柄露在外头。

眼前的景象令他目呲欲裂,他明白留给自己的生命之光已经所剩无几,于是他暴喝一声,用粗大的双手握住死死抓着刀柄的刘姐的手,用力将自己胸口上的尖刀一点一点拔了出来。刀尖甫一离开身体,血液便受到心脏的压迫向四周飞迸而出,这样的举动无疑加快了刘东平死亡的脚步。

但是刘东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刘姐的两只手的手骨扭断,把那柄尖刀握在手中,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其划开了刘姐的喉管。

刘姐“喀喀”了几声,什么都发不出,最终倒在地上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动静。

刘东平全身发凉,寒意从他的胸口蔓上了他的四肢,那种感觉很冷,像是来自黄泉一般的冰冷,他只觉得倦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将他包围,他仿佛处在一个黑暗的维度中,生前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跑马灯一般闪过,包括他的理想,他梦中的未来……

他的双眼逐渐涣散,瞳孔慢慢发大……

袁志邦奋力朝何园长追去,何园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往楼下跑去,他其实早就不行了,完全是靠一口气吊在那里往前冲,他怕就怕在自己万一喘口气就泄了目前鼓起的所有精力,最后只能束手待毙、在牢狱中度过他的余生了。

何园长跑到最后一个楼梯,总教学楼门口近在眼前,光亮渐渐在他的眼前伸展着铺开。

他精神振奋,更是不顾一切地加快步伐朝钱跑去,后边追来的脚步愈来愈大声,他知道自己和那个家伙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中。

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缓缓步出门口的遮蔽。

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敢挡他的路!

那个身影走到了门的正中,何园长脸上的肥肉横出一身恶狠狠的气息,他满脸凶相朝对方用力撞了过去,想把这个人撞飞掉。

后面赶到的袁志邦看到眼前这幕,惊得合不拢口,那个人不就是……!

何园长撞上去的一刻,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仿佛一头猪被滚烫的开水烫开的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叫喊一般,撕心裂肺、痛彻入骨。

不出片刻,他的身上就划满了细细的刀口,下手之人的刀工似乎非常精湛,肉一片一片薄若蝉翼,晶莹剔透。

从他的四肢开始一片一片地削去,何园长痛的在地上打滚,可是没法阻扰那个看不见的刀锋的前进。

当刀锋逼近他的胸口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口中只能无力地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声音,他的手脚都成了薄薄的肉片,连着骨头一起,从他的身上纷纷扬扬地落下,铺了一地……

最后,他的声音止住了……

袁志邦惊骇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冷汗直冒,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个后来出现的厉鬼是……是戴乐生!

他……果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