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这个街角,距离王府也就仅剩下两条街的路程了。也许是因为人群都涌到到眼下的这条街上,王宏已经依稀可以嗅到转过街角后那条街上安静。王宏知道,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再努努力,带着杨濛穿过街角处这醉仙楼,那么想必很快便能与收到自己命令率兵前来接应的儿子王勒汇合,到了那时候安然的回归王府也就必然不会是什么难事了。
“恩,醉仙楼。”
也许是胜利在望,看着周遭对自己已经形不成太大阻力的人群,王宏不由得有些放松,此刻的脑子有些跑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眼前不远处的醉仙楼,想念醉仙楼的脆皮鸭,想念醉仙楼的清蒸鲈鱼,也想念醉仙楼的桂花酒。
王宏觉得自己自这次出猎开始,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所紧绷的神经需要缓缓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这群属下今天表现都不错,自己也该好好犒劳犒劳他们了。待到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自己做东请麾下这群儿郎们在醉仙楼大快朵颐一顿,让他们也知道,凡是为我王宏卖命的,往王宏必定厚待,薄情寡义之事我王宏可干不出来。
想到这里,策马走在前面的王宏扭过头面带笑容的冲着那几十个随着他一起紧紧把杨濛围在中间的王府侍卫笑道:“儿郎们,再加把劲儿!待到临川王安然进府,我王宏做东请大家去醉仙楼!咱们也来个不醉不归!”
王宏平日里严肃惯了,哪会有几次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士卒们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般说辞,自然都非常高兴,队伍中大家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都不由得有些放松,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看着一种乐观自信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王宏显得也很高兴,毕竟王府的卫队在大量精干被抽调走以后还能有如此优秀的表现,这不都是自己的功劳?若是运气不错今日的战绩被那个言官看到向徐温徐大人说上一说,那自己和儿子的飞黄腾达那岂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可......又有谁能恰好看好这一幕,替自己在徐大人那里仗义执言呢?泥腿子出身的自己根本就不被言官他们看得起,不被他们无中生有的乱叫舌根子那就是自己祖坟上冒青烟了,哪里可能会有什么人帮助自己美言呢?一想到这里王宏不由得有些气馁。
对了,王宏转念一想,和州城内百姓了和留守士卒高呼万岁!这么重大的事情!王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越级上报了。不管百姓和留守士卒是在什么情况下喊出来的万岁,就冲着杨濛依旧端坐在马上坦然受之这件事,那就肯定是徐大人所不能容忍了的。
想到这里,王宏把眼睛投到杨濛身上,目光不禁有些玩味。
说实在的,王宏觉得杨濛确实还是个不错的王爷,没有什么大脾气,算是爱惜民力,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服从管理,自从自己接手他的亲兵队长一职开始负责保障和监管他的生活起居之后,他到真没有做出什么很让自己非常为难的事儿来。
王宏知道杨濛功夫了得,所以就越发觉得杨濛可以这样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至少王宏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是杨濛,有这么一身不错的武艺,又整日受气被禁足,可不见得同样可以像杨濛这般乖巧听话。想到这里,王宏看向杨濛的目光便不禁柔和了下来,但很快就又再次锋锐起来。
无毒不丈夫!王宏知道若想自己和儿子尽快在这乱世出人头地,那么栽赃牺牲临川王杨濛无疑会是一条加官进爵的快车道。只要自己能把杨濛“证据确凿”的打成现行***,帮助徐大人除掉剩余的杨家现存数子中名声威望都最高的杨濛,徐大人哪里可能会不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呢?
这不,眼下和州城中百姓高呼万岁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王宏觉得自己只要从旁推波助澜一下下把这个消息递到朝中某个言官手里,那么剩下来的事情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们”就不需要让自己太操心了。
恩!成事的大丈夫必是杀伐果断之辈。心中既然已有定计,王宏也就不再犹豫,眼光逐渐变的有些阴冷的扫了扫杨濛,目光中包含着阴冷、怜悯、狂热等好几种根本无法解释的元素。
随着大队人马逐渐转过街道,放松警惕的王宏逐渐双眼出神的陷入到一片遐想之中。此时此刻的王宏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心头的情绪,各种各样的,百感交集的。王宏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今天怎么会显得如此的急切,明明尚未完全脱离危险,但自己却显得有些急躁。王宏很清楚为将者,急躁这种情绪是尤为致命,一旦自己不小心把这种浮夸的情绪散发出去,那就很容易传染给那每一个队伍中的士卒,继而整支队伍就会陷入到一种危险之中。
王宏强迫自己尽快调整,可实际上帮助王宏调整过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振作而是麾下士卒的喊叫。
就在王宏脑袋一片空濛之际,几声麾下士卒的尖叫便把他从一片朦胧中拽了回来。回过神来的王宏愕然发现,此前按照自己命令先行离去到王府内搬救兵的那名叫王九儿的悍卒现在正像只死狗一般仰面倒在地上,身上插着几根箭矢,身旁留了好大一滩血,虽然还在人还在抽搐,但眼看是活不了了。
于此同时,当时同王九儿一道走的另外几个士卒也无一例外的都倒在地上,距离王九儿也并不远,身上也都插着箭矢倒在血泊里,并没有什么生命继续存在的迹象。
事到如今,别说是身经百战的王宏,即便是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杨濛都知道从进城伊始到现在的一幕一幕恐怕都是有人设计好的,即便是没有具体到每一个细节,但至少也都是经过好一番算计的,杨濛不知道所来的人是谁,是什么目的,想要干什么,但是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身在明处被他人从暗中观察时那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同样难受的还有王宏,看着自己所派出呼叫增援的队伍都被敌人一一击杀,而自己竟然连这股敌对势力躲在哪里都还不知晓......敌人在暗处猫着,而自己在明处站着。一想到这里,冷汗便从王宏的脸颊上不由自主的往下淌。
这里已经离临川王府很近了,王宏知道自己只要能成功的派人去通知儿子王勒,那么马上便可以得到至少近百人的增援力量。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最后这短短两三个街道,却仿佛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让王宏心生绝望。
王宏之所以能被徐温看重,确实也不是浪得虚名。在这般己在明敌在暗非常不利的情形下,王宏的临场布置依旧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战斗素养。
只见王宏马上勒令士卒停止前进,然后做出了原本站在街中的队伍迅速向街边一旁建筑物靠拢,以避免出现四面受敌这种尴尬场面。于此同时王宏又迅速的调整了队伍的站位布置,命令现有的士卒按照盾刀手在前,长枪手居中,弓箭手在后的阵型依次排开。
王宏的想法虽好,可实际上他所指挥的王府卫队因为跟和州政府并不是同枝连气,虽然因站在其身后的徐温不至于饱受刁难,但出现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这种局面却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和州的军需官员们的表现就更加极端,把对王宏和他麾下部队的不喜干脆就直接带在脸上,丝毫不加以掩饰。虽然应该给予的配额肯定是会一分不少的提供,但至于提供装备的质量如何,耐不耐用那就肯定另当别论了。
就比如之前朝廷给国内各州县相当一笔数量的精致盾牌,这种盾牌的防御能力基本跟老式盾牌持平,可重量却是要轻便了许多,自然深得广大战斗在一线的士兵喜爱。王宏自然也是想要的,可以军需官却在他好说歹说了半天,好容易才给他配给了些老式盾牌糊弄,王宏虽然很愤怒但却也无可奈何。
盾牌尚且如此,在整个南方都无限稀缺的马匹上表现的就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不仅之前不予配给,就连这次随行出猎,王宏想借此机会朝军需官讨要些许,军需官拒绝的声音依旧是斩钉截铁的。
缺少马匹,装备又过于沉重,还需要负责临川王杨濛的安保工作,王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命令麾下士卒尽可能的减少负重,尽可能的用双腿去跟王爷胯下的战马赛跑。建立在这种情况下,王宏部下中所携带的盾牌数量本来就没有几块,再加上又经过之前那一番凌乱的拥挤和推搡,王宏现在部曲中尚存的盾牌数量怕是连五具都没有,这又如何能把这么大队的人马护的周全?
王宏希望在队伍安然撤退到墙边以后,观察观察周边的环境,继而判断出躲在暗处的敌人究竟藏在哪里,然后再进而采取下一步的针对性措施。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王宏必须可以成功的让大队人马先退到街边,否则不管是王宏他自己所设想的多层次交叉火力还是依据街边建筑拒险而守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式的空谈,根本无从实现。
王宏和他麾下的部曲移动速度很快,可人的速度再快哪里可能比得上箭矢的速度?王宏扭身策马指挥着部队掩护着杨濛退向街边,突然间只听“嗖”的一支冷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向王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