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连的头天夜里,新兵或多或少都带有这样的疑问入睡的:中队长会是谁呢?中队其他干部都露了面,唯独队长没有……
带着这样的疑问,新兵们的呼吸越走越匀越走越平稳,他们都睡着了。夜,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美。
“嘘嘘嘘——”三声急促低沉的哨音划破了午夜的宁静。“七中队,紧急集合!”紧接着一个声音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全中队士兵如触电般弹了起来,紧急穿衣服打背包别鞋子依序取枪等。所有人都悄无声息摸黑忙碌着,新兵明显比老兵慌张。各自整利索后,跟随各自班长迅速到楼前集合。
各班即刻向本排汇报,各派又向中队值班员郑帅汇报,郑帅整队汇总后随即向站在队列旁的一名黑脸中尉报告:“队长同志!全中队参加紧急集合,集合完毕,请你指示。”
“稍息!”队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接下来便是让人心生忐忑的寂静,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各自的心跳,虽然时间并不很长,但士兵们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队长冷峻地站在队列前,严厉的目光在各士兵身上穿梭打量。尽管黑夜给他提供了保护色,但借着营区内微弱的灯光仍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他长一张大饼黑脸,满脸扣着横肉,上面布满斑斑点点。似乎以此向世人证明:这张脸的主人也曾年轻过。
熟悉队长的老兵都知道,他几乎从来不笑,上面时候都以一张冷峻的面孔示人。仿佛上帝在造人时忘记集成此项功能一般。他的黑脸不像黑夜那样黑得单纯,倒像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与窒息感。
良久,队长才缓缓移步至队列中,拉拉这个,扯扯那个,许多士兵被他拉扯得东倒西歪。当他拉扯方原背包时,方原紧张得心脏差点跳出了胸膛,好在他的背包还算结实,没有拉扯出异样来。
乐乐却没有这样幸运。他被队长拉扯得几乎摔倒,队长随手就将他推倒在地,随即又将他提拎起来,冷冷地骂道:“这样的身板,当个毬兵!”
乐乐被拉出了队列,同拉出队列的有七八名士兵。他们不是背包松了,就是别反了鞋子,或者忘扣一两粒扣子等。让人奇怪是的是,这其中还有两名老兵,他们俩嘴馋,偷吃了各自挎包里的战备面。
“各班排长都瞪大眼睛看清楚咯,像这样的兵——”队长手指这几名士兵缓缓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字却落得很重,“看见没?就是******欠收拾欠操练,以后训练,要着重关注这些兵。拉个紧急集合能拉出这个毬样子来……两百个俯卧撑,开始——”
这七八名士兵哼哼哈哈做俯卧撑的时间里,队长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并没有停:“盼了一年了吧?横盼竖盼,总算盼到新兵下连了。很高兴是吧?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也不瞧瞧自己那个毬样,配当老兵不配……”队长的这番话是专门讲给老兵听的。
“新兵也别嘚瑟,我不管你们为啥当的兵,怎么来当的兵,到了这里,就好好的给老子训练,老子要的是各项军事素质都过硬的兵,知道吗?在老子这里,军事不过硬,别的全是扯淡。如果你们训练上不去,你们会过得很舒服方……”队长讲话声音照例很轻,新兵们却听得分外沉重,心里不住的打鼓。
队长说完解散,各班排长又做了简单的讲评后带回。经过这番半夜折腾,士兵们疲困不堪,没多久,鼾息声再次放平放缓……
“嘘嘘嘘——七中队,紧急集合!”凌晨时分,楼道里再次响起了急促低沉的哨音,一切又重来了一回。
这次队长没有再检查士兵的装备,而是直接让士兵绕操场跑五公里。士兵们只得叮叮哐哐地背着背包跑起圈来。刚开始几圈,基本还能保持队形,几圈下来,队伍越拉越长,慢慢就跑散了。
大晚上的负重跑步,既能检验士兵的体能,还能检验士兵全身装备的牢固度。跑道上,稀稀拉拉出现了变形下坠甚至解散的背包。这一切大大地激起了队长的怒火:“都这个毬样,那就一直跑,老子不叫停,你们就******永远跑下去……”黑暗中,队长如是骂道。
跑步的时间就这样一直延长,士兵们从凌晨三四点一直跑到了开早饭。所有人的衣服都给汗水湿透了,个个面色泛白,身体透支得几乎虚脱。
“‘杀手’******又发疯了,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好些老兵暗暗地如是骂道。
明显,“杀手”并非队长真名,他的真名叫严兵,只不过在中队里,他的绰号远比真名使用广泛。
平常,全中队士兵高度重视杀手的喜怒哀乐甚至一举一动:
“‘杀手’干啥去了,是去开会了么?”
“‘杀手’今天心情咋样,出操带秒表了没有?”
“‘杀手’过来了,训练都他妈认真点”
“……”
全中队士兵对“杀手”的关注度几乎比新闻联播对领导人的关注度还高。
“杀手”提干的经历堪称传奇,并经久不衰地在支队里流传着……
“杀手”当士兵的时候,武警部队还保留着每年拳击比武的传统。
那年武警C总队的拳击比武无疑是历届中最引人注目的。两名种子选手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直杀进了决赛。不用说,这其中的一位正是严兵。
当所有官兵探长了脖子兴致盎然地欣赏这场高手对决时,却被严兵一拳结束了战斗。现场一点儿也不精彩刺激摄人心魄,过程也不悬念环扣高潮迭起,几乎深负众望。
旧小说为了刻画一个壮士力气巨大,除了扛鼎大约就是搏牛了。严兵一拳未必能放倒一头牛,但放到一个人绝对绰绰有余。对手不但被他一拳打到在地,还就此进了医院……
左虚右实,是多数拳手的常用套路。即左拳出击的目的并非为攻击对手,而是为了打乱对手的防御部署,右拳趁便出击,从而将对手击倒。当然,这只是常用套路。
其实对手也是个拳术娴熟的老兵。在严兵出左拳时,他压根就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格挡一下就直接出拳反击。他万没料到,严兵的左拳既快又狠,他只挨了这一拳,就分出了胜负。
深感冤枉的他后来才弄明白,严兵竟是个左撇子,他左拳的力量居然比右拳大出数倍……可见,临阵对敌,知己知彼是何等的重要。
严兵这关键的一拳不但击倒了对手,更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接着上军校,下连,然后从排长副队长升到如今的队长。虽然他的军龄是徐文舜的两倍有余,但肩膀上的豆豆却比他还少一颗。可见,在中国,不但知识是力量,学历更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