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警方在港九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有发现柯立峰留下的任何足迹。
得到这个消息,丁尚龙骂道:“这家伙是成神了还是成精了,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现在想找到柯立峰的唯一途径是撬开黄敏佳的嘴。想要撬开黄敏佳的嘴,就要先撬开李岩的嘴。李岩改了口,说他和黄敏佳既是法律上的夫妻又是现实中的夫妻,而且孩子是最好的证明。保姆阿娟是个没有多少脑子的女人,她只知道孩子是黄敏佳生的,至于黄敏佳和李岩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她说不知道,而且是真的不知道。
李岩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他害怕,觉得守口如瓶才能保护自己。
他见过柯立峰,而且不止一次。第一次,黄敏佳带柯立峰来看孩子,介绍说柯立峰是她生意方面的朋友。李岩不傻,一眼看出柯立峰是孩子的父亲。但他什么都没说,他根本不想过问黄敏佳的事,而且完全没有好奇心,只在家里设计自己的软件。他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完全可以离开黄敏佳自己奔前程了。但是他舍不得这套房子,结婚协议上有这一款,婚姻满十年后,房子归李岩所有。再怎么说李岩也是农村出来的,让他放弃一套房子、尤其是深圳的房子,那比割肉不知要疼多少倍。
柯立峰第二次来看孩子,阿娟炒了几个菜,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这中间黄敏佳被一个电话叫走,所以李岩说话就随便了很多。他对柯立峰说:“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就来看吧。”
这话柯立峰一听就明白了。他说:“一回生两回熟,咱哥俩就算是朋友了。”
李岩说:“好说,方老板拿我当朋友算我高攀了。”他不知道柯立峰的确切身份,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黄敏佳介绍的时候说柯立峰姓方。
他们都没把话说明,但是心里都明白。分手的时候,柯立峰给了李岩两万块钱,说:“老弟,不管到什么时候,孩子都是你的亲儿子。”
李岩明白这话的意思,这是一种重托,一直稀里糊涂的李岩这时候忽然有了种责任感,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了那个孩子,觉得孩子挺可爱。
他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警察找上门来了,他一方面紧张害怕,两条腿颤抖个不停,一方面又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直到最后,两名警官向他彻底摊牌,告诉他柯立峰是什么人以及黄敏佳和柯立峰的关系,他这才瞪大惊恐的眼睛说:“柯立峰就是方老板啊?”
丁尚龙也没闲着,他一直在对付黄敏佳。他把所有的道理都讲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但黄敏佳就是不承认她和柯立峰是情人关系。
丁尚龙最后发火了,说:“黄敏佳,你知不知道,柯立峰是巨贪,全中国最大的贪官,他鲸吞的国家财产是你想象不到的,这样的人是什么结局你心里清楚,难道,你要做他的殉葬品和他一起下地狱吗?”
黄敏佳也火了:“就凭你是警察,我就要承认柯立峰是我情夫吗?他鲸吞了多少国家财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只不过是给他弟弟打工,我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我有什么罪?”
丁尚龙说:“你知情不举,你犯了包庇罪,而且,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要往深渊里跳,别人想拉都拉不住,黄敏佳,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吗?”
这一诈,黄敏佳果然不吭声了,但她再也不说一个字。
丁尚龙急得头都大了,因为二十四小时内若问不出什么就要放人,黄敏佳等得也是这二十四小时。如果真的放了人,局面会失控,线索就会再次中断。
什么叫山穷水尽,丁尚龙现在体会到了。
已经二十个小时了,再过四小时,黄敏佳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走了。
丁尚龙一上火就肿喉咙,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插不进针,说话都费劲了。
二十个小时以来,黄敏佳以一成不变的坐姿坐在椅子,她早已经腰酸背痛,屁股先是疼,后来就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堵塞不再流通,可她不想动,就像一座塑像保持着不变的姿态。这中间她想去卫生间,但是她没去,就尿在了裤子里。她不想向丁尚龙提任何要求,她让自己就这么示威似地坐着,熬过这二十四小时她就还是自由之身。
她和柯立峰是不欢而散的。22号她接到电话就去了香港,当时她就有些奇怪,她和柯立峰经常去香港,有的时候是见生意场上的朋友,有的时候是去香港浪漫一下,在铜锣湾的公寓里过几天夫妻生活。但是这次,柯立峰一定要让她先去香港等他,她不明白柯立峰在玩什么花样,是不是又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是不是又买了一套房子给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看到通缉令,所以,她是带着一个美好的希望去了香港,把房间收拾好,烧好了洗澡水,等柯立峰大驾光临。
他看到柯立峰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没有以往的春风满面,也没有以往的干净利落,而是一副疲惫至极的状态,她哪里知道柯立峰已经在逃亡路上奔波了几十个小时,眼睛都没有眨过。
柯立峰没有瞒她,把事情如实告诉了她,要求黄敏佳和他一起走。
黄敏佳惊愕万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柯立峰说:“干吗怕成那样,如果我事先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这时候,黄敏佳已经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她说:“这么严重的事,我吃惊一下总可以吧?”她先让柯立峰洗澡,自己下楼买了吃的喝的,她已经不敢打电话叫外卖。
等到柯立峰吃饱喝好,她这才说道:“我需要一笔钱。”
柯立峰一愣:“你要多少?”
黄敏佳一笑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贪心,你就给我一个整数吧。”
柯立峰说:“一百?”
黄敏佳说:“不,一千。”
柯立峰当即愣住:“你要一千万?你想干什么?”
黄敏佳说:“就算是为儿子吧。”
柯立峰脸色一沉:“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这种时候你要这么大一笔钱是什么意思?”
黄敏佳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更何况我们不是夫妻。”
柯立峰差点跳了起来:“黄敏佳,你这是落井下石啊!”
黄敏佳说:“你没有落井,我也没有下石,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要为你儿子想想吧?”
柯立峰说:“原来,所有的一切,你所谓的感情、所谓的爱,你每一次的激情,都是在表演?”
黄敏佳冷笑一声说:“人生一幕戏,不表演能生存吗?你也是高层领导,不也是在你的政治舞台上表演吗?柯副市长,戏演久了会很累,表演的太多了会乏味,所以,该收场的时候就收场,该落幕的时候就落幕,这才是一出好戏啊。”
柯立峰气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说:“你是世界上演技最高的婊子!”
黄敏佳说:“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小气的嫖客!”
柯立峰骂道:“你也太没良心了,我给你的还少吗?”
黄敏佳说:“是不少,但没有一分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的钱,都给了你老婆。”
柯立峰的脸都气绿了:“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混蛋了!”
黄敏佳忽然笑了,她明白了柯立峰不会再给她一分钱。于是说:“你看你,真急了眼,开玩笑都不知道。”
柯立峰的脸依旧青着:“开玩笑?你这是开玩笑吗?”
黄敏佳说:“我以前不敢,今天这是第一次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和你开玩笑,算了,不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柯立峰说:“我已经说了,你跟我一起走。”
黄敏佳说:“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何苦再背上一个包袱呢?更何况还有儿子,我跟你走了儿子怎么办?那么多财产交给谁?”
柯立峰叹息一声说:“我糊涂了,明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什么爱情,纯粹是狗屁、胡扯。”
黄敏佳想说,我什么时候爱过你?但是她觉得没必要再刺激柯立峰,就把话存在了肚子里。
寒冷最是无情夜,这个夜晚,是他们的冬天。
第二天,黄敏佳把柯立峰送到港澳码头。这一刻,黄敏佳确实觉得自己很没有良心,她有些愧疚地看着柯立峰说:“澳门也不是久留之地,你多保重吧。”
她没有等到船开就走了,没有回头,她知道很多事情根本无法回头。
黄敏佳坚信,警察们抓不到柯立峰,只要柯立峰不落网,她的青春一赌,就算赢牌了。
所以,面对嗓子哑了话都说不出来的丁尚龙,黄敏佳心里凉快得很。
就在这一刻,预审室的门被撞开,马晋芳队长闯了进来,他把一页纸交给丁尚龙。
是李岩的证词,看过证词后丁尚龙紧绷的神经松开了。她对黄敏佳说:“你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还不晚。”
黄敏佳何等聪明,她倏地一下站起来说:“李岩?”
丁尚龙说:“李岩想把孩子还给你,同时中止你们的婚姻协议。”
黄敏佳觉得自己头顶上响起一声炸雷,完了,全都完了,她用青春赌到的明天,是一场彻底的毁灭。
丁尚龙的手机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楚天梅打来电话说,柯立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深圳还有公司。
全都是谎言。丁尚龙对黄敏佳说:“谎言其实是一把利刃,一个在谎言中生活的人,迟早要被这柄利刃刺伤。”
黄敏佳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男人,男人全是他妈的混蛋!”
丁尚龙冷泠注视着黄敏佳。
黄敏佳继续喊道:“你们为什么不让他跑?那么多贪官全都逃了,柯立峰为什么不能逃?你们为什么不放他一马!”
丁尚龙让韩晓苏给她接了一杯水,说:“把水喝了,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