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川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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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绝境逢生

百姓终于都撤进了山中,徐武朝主干道方向望去,那边战斗仍在继续,枪声不断。徐武含着热泪,最后一个撤进了山中。

徐武下令全体居民朝大山的腹地前进,夜间继续赶路,直到第二天晚上再休息。路上不断有护卫队员累倒在地,居民心疼这些子弟兵,于是制作起简易担架,由体力较好的居民担着。护卫队员轮流上去休息。

安阳镇的幸存居民赶了一天一晚的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找到了一处可容纳百人的山洞,总算是找到了栖身之处。徐武将一批休息好了的护卫队员放出去作警戒哨后,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一松,而这一松,巨大的困乏疲劳便瞬间涌上全身,徐武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不多时便响起了巨大的呼噜声。

徐武整整睡了一天一晚,醒来后感觉精神为之一振。他起来第一件事是看看大家有没有出什么事。徐武想起几天前安阳镇还有一千多人的,如今放眼寥寥数百名老弱病残,一阵苦味从喉咙里涌起。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一连等了三天,警戒哨给的情报是没有任何匪军的踪影。由于这次撤退得仓促,很多人粮食没有带够。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断粮了。徐武也有点等不下去了,于是让一名叫小李的护卫队员带上干粮回安阳镇去看看,看看匪军撤了没有。徐武环视着安阳镇居民,发干的嘴唇开始发声:“乡亲们,大家再等待1天,等小李回来报告说安阳镇的土匪们都撤走了,我们就回家!”

到了第五天,情况有些恶化了:绝大多数居民已断粮一整天,部分居民已断粮两天了。有个小女孩一天前一直发着高烧,现在不省人事,不知是死是活,小女孩的母亲拼命的哭,凄惨的声音听着瘆人。徐武知道再这样下去安阳镇的居民要崩溃了。幸好山洞周围有一汪小池,水供给还是够,但粮食就没办法了。想了许久,徐武决定带着护卫队员外出打猎觅食。

周围都是荒山野岭的,徐武和队员们沿着涓细的溪流走了近三个小时,才找到一片树林。徐武这时发现进了树林也是白搭,林子里鸟倒是很多,但全部都站在树上静静的看着这群树林的入侵者;小动物一个个灵敏无比,离你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一个个就溜得没了影。地上草倒是有一大把,可惜不能吃。徐武这时有些后悔没有带弓箭出门了。

进入树林寻觅半天,肖磊更是拿着大刀到处扑小动物而筋疲力尽。收货还是有一点,徐武等人发现一种可以吃的野果,但野果子并不多,说实话,这些果子连护卫队员的肚子都填不饱。徐武已经决定了,宁可护卫队员受饿,也要让居民们先吃到东西。如果这次没有找到食物,就先把这些野果子带回去给百姓充饥。

中午时分,护卫队员都在树林里休息。阳光沿层层叠叠的树叶照进树林,徐武仍嫌光太刺眼了,于是拿两片树叶遮住了眼睛。正准备小憩一下,突然一声轻微的闷哼声击散了徐武的困意,他马上下令全体队员停止休息。他明锐的意识到:这似乎是野猪的声音!

队员们悄悄的靠近声源方向,徐武靠在一块土坡上,拨开遮挡住视线的树叶,内心突然一阵狂喜:

一头硕大的野猪此刻正悠然的靠在树下休息。

徐武咽了一口口水,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熏野猪肉,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但眼前这头猪实在是太大了,以现在护卫队员的体力,四五个人非但可能拿不下这头野猪,而且很有可能受伤。怎么样才能拿下这头野猪呢,徐武正琢磨着。这时枪响了,徐武向前望去,野猪发出一阵巨吼,然后轰然倒地。

徐武一脚把开枪的人踢到在地。他不是没想过用枪射杀这头野猪,但枪响太容易引人注目,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的。此时虽然警戒哨未发现有匪兵,但并不意味着匪兵放弃了搜山啊。但枪已响,此时做什么都没用了。

被踢倒在地的护卫队员很明显没有想这么多,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脚,他疑惑而有些愤怒的望着徐武。徐武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远处仍在挣扎的野猪。也许敌人已经放弃了搜山呢,安阳镇他们屠杀了几百人,区区几个平民应该不值得他们浪费兵力满大山的搜捕吧,徐武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多虑了。而远处的野猪让他此刻感到有些兴奋:饿了许久的居民们终于有吃得了,而且这次还是肉!别人不说,就徐武本人而言,多久没吃肉了!

徐武一声不吭,目光热切的伸手将踢倒在地的护卫队员拉了起来,然后用欢呼的语气对大家说:“兄弟们,把这头野猪分好了每人带一块,今晚,大家吃肉!”大家集体欢呼。

走出树林,炙热的阳光烤着每一个护卫队员,但大家都不在乎,每个队员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大家扛着野猪肉,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野猪肉怎么吃,徐武竟莫名的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

密集的枪声响起,徐武松弛下来神经再次高度紧绷,他惊恐的发现,枪声是在居民栖息的山洞方向响起的。徐武马上下令放下猪肉,全体加速赶往山洞方向。

他们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山洞,洞门口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几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全尸。徐武他们想进洞中看看,发现已经进不去了:洞门口已经让尸堆堵了个严严实实。

队员们一个个情绪都失控了,喊着亲人的名字一个个拼命涌向洞中。徐武觉得天旋地转,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洞中,应该有自己年迈的父母,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突然,茫然的大脑中提醒了他一件更让他揪心的事。他想起了李子杰,想起最后一别自己对留守在主干道阵地的队员们的话:

“……如果你们不幸回不来了,你们的亲人就是安阳镇所有人的亲人,就是我徐武的亲人。我发誓,誓死保卫他们的安全……”

“啊!!!!!!!”徐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仰天狂吼,拼尽全力的吼。周围的队员安静了下来,同情的看着他们的队长。徐武自己也不知道吼了多久,此刻他无比的饥饿,特别想吃东西。他想吃人,他想吃匪兵。他要把匪兵剥皮生吃。

天昏地暗中,徐武觉得一股气上涌,口中一咸,大口的呕吐起来,周围的人吓了一跳:队长吐血了!徐武眼前一暗,便失去了知觉。知觉残留的最后一刻,潜意识告诉不断的告诉自己: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徐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他闻到肉味,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直到一名队员将野猪肉汤放到他面前。补充了一顿肉餐,徐武精神好了些。队员问他这些父老乡亲们的尸体怎么办,埋的话人手不够。徐武想了一下,说干脆把这个山洞埋了吧。

队员们含着泪将洞门口残缺的尸体搬到洞内,然后徐武让队员们在洞门口筑起一面土墙,再将这面土墙朝洞内扑倒。把缺口用土堆夯实后,徐武及所有队员面朝这座巨大的坟墓跪下,叩了三个头。

天气突变,狂风大作,天空突然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眼下所有的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以后怎么办?安阳镇没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成了孤儿。所有人都围在徐武周围,几乎都问的同一个问题:

“队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徐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安阳镇可能匪兵还没回去,而且安阳镇已经成了一座废墟,回去也没用了,甚至都不能往安阳镇那个方向走:万一再碰上搜山的匪兵?但其他的方向徐武从来都没去过,周围荒山野岭的,万一走错了路,一行人只怕都要饿死在未知的旅途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幸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又怎样,人生地不熟的,未来何去何从?

徐武精神刚好一点,沉思又消耗了他的精力,没想多久他的思维又开始混乱了,再加上大雨打在身上,使得他很难集中精力思考。这时,护卫队员房超找到了徐武。

“队长,我突然想起我父亲好像说过我一个远方亲戚,很多年前当兵吃粮去了,后来据说不仅没死还混得不错,甚至有人听说他现在在当排长呢!我们现在手里还有十几条枪,还有二十来人,要不我们去投奔他?”

“你那远房亲戚叫什么?”徐武问道。

“他好像是叫房志。”房超一脸茫然。

“他的军队驻地在哪?”

“不知道。”

“他是哪支部队的?”

“不知道。”房超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徐武无奈的挠了挠头。房超抬头说道:“队长,反正我们现在也无处可去。如果那个亲戚现在还没死,我估摸着现在他当连长都是有可能的了。我们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吧,到时候我们先把肚子填饱,然后找个人问问,说不定就问到了对吧。”

徐武盯着房超,脑子里飞快的思考,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啊!于是笑着拍了拍房超厚实的肩膀。

徐武召集队员集合。撤进山之后徐武又从居民中又挑了一批青年补充进护卫队,于是队伍一度接近40人。而眼下,可能方圆10公里的活人全部集中到这里了:徐武清点人数,一共是24人,算上徐武一共25人。

徐武无言的看着这24位兄弟。一眼扫过去,队员们都静静的望着他们的队长,任凭雨水拍打在他们身上。徐武明白此时所有的队员都离不开这个集体,在这荒郊野岭,个体必死;他徐武更加离不开这些兄弟们。所有人都明白,只有众志成城,目标一致,才有活着摆脱眼下困境的可能。

徐武指了一个方向,说:走。然后徐武领路,所有人跟在徐武后面开始了探索之旅。

徐武早已想好了往哪走:树林方向,就是之前发现野猪的那个树林。他潜意识里觉得生机盎然的树林背后,应该就是有人烟的地方了。

沿着老路没多久便到了树林,而进入树林后他们发现这树林的规模不是一般的大,徐武等人足足走了3天,而雨也整整下了3天。徐武在咒骂天气的同时,暗自庆幸还有一批没吃完的野猪肉。树林行军异常辛苦,渴了,闭着眼张开嘴直接接雨水喝;饿了,由于下雨的缘故不能生火,只有撕咬生野猪肉充饥;晚上睡觉,大家紧紧的挨在一起相互取暖。为了尽早走出树林,徐武下令每天只睡6小时其余的时间全部行军,其他队员倒是也没什么异议:在雨中睡觉冷的要死,还不如行军活动活动。

徐武冷峻沉着的表情鼓舞着所有的队员,他们坚信在徐武的带领下一定能活着离开这片该死的树林。徐武看似沉着的表情下,内心对于未知前途惊恐而不安。他几乎要抓狂了,不断的问自己,到底还要走多久啊,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该死的树林啊。但在外人看来,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出卖他的内心。最近一段日子,所有队员都将徐武视作精神支柱:看啊,队长还没有慌乱,我们还能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到了第三天,雨终于停了。下午时分,徐武等人正在休息,突然有人向徐武报告说附近发现一条溪流。

徐武带人去看那条溪流。他发现这条溪还比较大,水流湍急。于是下令队伍沿溪流方向行军——考虑到雨停了,沿着溪水走可以就地随时补充水源。

沿着水流方向走去,徐武一下子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眼前怎么有白光在晃?疑惑了许久,随着眼前的白光范围越来越大,他突然意识到——会不会快走出树林了!?

这时已经有很多队员都发现了,有的队员还没意识到,经别的队员一提醒也兴奋的大叫起来。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加快步伐,相互搀扶着朝白光处走去。

走出树林,徐武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块山崖处,溪水倾斜下山崖,在下午四五时阳光的照耀下,溅起的水珠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所有人都被山崖下的情景震惊了:一垄垄整齐的农田上,辛劳耕种的人影清晰可见;寥寥炊烟从夹杂在农田中零零落落的农家小屋上升起,炊烟抚慰着辛勤耕种的人们:劳累了一整天,可以回家吃顿饭好好休息了……

山崖上所有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瞬间爆发出喜悦的呼声!大家相互搀扶着,望着穿着如同乞丐般的对方,喜极而泣。徐武闭上双眼,任凭微风拂过他胡子拉碴的脸颊,全身心的感受着大自然所给予的馈赠。然后迎风缓缓张开双臂,缓缓的倒在草丛中。一阵惬意的感觉自心头涌起,一丝丝的,细细品尝,甜如蜜。

阳光照耀在脸上,如幼时老母亲抚摸自己的感觉。此刻的徐武,面朝被雨水洗得纯蓝无暇的天空,放声狂笑,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