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独闯新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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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新征程新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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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拼杀沙暴恶魔,活返零公里

2004年6月15日 沙尘暴

“沙魔”尽施淫威

昨晚睡在皮山县郊外的一座公路桥底下。六月的新疆已颇炎热,尤其是塔里木盆地一带更甚。在桥下的小河畔打理出一块平坦地,没有风,懒得搭帐篷。夜半,天气突变,从上游方向刮来的大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来,一阵连着一阵,恰似下起了沙雨 。睡意朦胧中,尽量把头埋进破棉絮里,象驼鸟一般。熬到天朦朦亮,睁开眼一看,哗,我都成了“出沙文物”了!裹住身子的破棉絮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浮沙,自行车被刮倒在地,昨天洗好晾在车上的衣服以及自行车几乎全部被沙所掩埋。我忙爬起来,抖掉身上的浮沙。头发眼角耳朵鼻孔嘴巴全是沙子,反正能进沙子的地方都进了。索性脱guang了跳进灰黄浑浊的河里清洗一番。风还在刮,沙还在飞,刚刚爬上岸又沾了满身沙尘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把物品一件件从沙里挖出来,抖干净。沙子这鬼东西真是无孔不入,旅行包的拉链稍微不拉紧都能钻得进去。

收拾好已是八点半,口渴得紧,这才发现水瓶不见了,好一通寻找,终于从沙中挖出水瓶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瓶子里已是滴水全无!记得昨天在皮山县城刚灌得满满一瓶,咋就都跑光了呢?八成是盖子没旋紧,瓶子倒地后,水便迫不及待地回归自然了。这下可麻烦了,谁都知道,在沙漠公路上骑行,没水将意味着什么。本想灌瓶河水,可这河水浑浊不堪,况且上游住有人家,水质成问题。算了,到叶城不过八十多公里,坚持一下吧。

上得公路来,顿感情况不妙,又是可恶的沙尘暴!其实前天从叶城前往和田时就遭遇过沙尘暴,不过那天是顺风,情形不是那么严重。从和田返回恰遇逆风,这下可惨了!

狂风裹挟着浮沙象赤裸裸的妖女迎面扑来,张牙舞爪,发出“吱吱”怪叫声。搅得周天混沌一片。“妖女”的魔爪伸向我的眼睛,双眼睁不开。我没戴墨镜,其实戴了也不顶用。不一会,便觉双眼酸涩、生疼流泪,泪水沾上沙子,便用手去揉眼睛,更难受。渐渐地,耳朵、鼻孔和嘴巴也塞满了浮沙,嘴巴紧闭,不敢大口吸气。有时实在憋得难受,突然间猛吸一口气,沙尘吸进肺里,火烧火燎般难受。呼吸越发地困难,只觉胸腔憋闷,快爆炸一般。

315国道的右边,便是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是“古老的家园”之意,这是仅次于非洲撒哈拉沙漠区中的鲁卜哈利沙漠的世界第二大流沙性沙漠。1895年,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率领五人探险队深入塔克拉玛干腹地,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逃出来,称之为“我在亚洲东奔西跑中最悲惨的时刻”。

无论是地理的、生态的;还是生理的、象征的,塔克拉玛干无疑是一幅可怕的画图,令人胆战心惊,噩梦联翩。然而,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化宝库。沙漠吞噬了不计其数的城镇、村庄,吞噬了生命、传奇和细节,但留下了废墟和遗址,回荡着历史遥远的回声、零星的记忆和无限的遐想,埋藏着中国古老的文明。楼兰、尼雅、小河、米兰……这些著名的古城遗址,记录了古丝绸之路的繁荣和兴衰……千百年来,进入沙漠的探险队、商旅、寻宝者、劫匪、朝觐者络绎不绝,心怀的目地各有不同,吸引他们的也许有湮灭的文明,黄金宝藏或是其他别的什么,更是沙漠那独有的恐怖魅力。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将来,塔克拉玛干都将是探险家的乐园。

浮沙借着狂风的淫威,肆无忌惮地迎面扑来,象个凶狠的魔鬼卡住我的喉咙,直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空气中充满浮沙,呼吸越来越困难。为避免吸进太多的沙尘,掏出毛巾绑住鼻孔和嘴吧,勉强好受点。

老化的公路疙瘩不平,骑起来很费力。更麻烦的是前轮的钢圈变了形,是在和田被修车的混蛋踩坏的,现在可好,骑起来一摆一摆的,象唐老鸭。

黄沙幽灵般贴着公路潜行而来,源源不断,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眼睛难于睁开,只能咪缝着用眼角余光瞄向路面。公路本就不宽,沙尘弥漫看不清路,不时会骑到路中央。

突然,“嘎”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停在前方几米处,我定睛一看,“车啊!”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这小车因看不清路况而开得慢,车马达声被呼啸的狂风所掩盖 ,又是下坡路,我根本没注意到有车来,况且,这条路本就极少有车辆经过。而那小车司机根本不会想到这条路上还会有骑车人经过,况且是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刚刚险些酿成大祸,我真是太大意了!还好,那司机也许是体谅我的处境,没有骂我“神经病,活腻了”等难听的话。

惊魂甫定,继续上路,我暗自庆幸,毕竟什么也没有发生。

中午十二点多,上一段大坡,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推行都艰难。口干舌燥,喉咙好象在在冒烟。,此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地来凑热闹。无意间看到了路边的里程碑,才发现此地离叶城还有45公里,天哪,骑了老半天,居然连一半路都骑不到!

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是,四野茫茫,黄沙漫漫,到哪里找避身之地呀?

再往前骑一段,见到前方有一座桥,桥下的风沙相对少了点。找个稍避风处坐下,瘫倒在沙堆上再也懒得动弹。此时饥渴交加,翻出一块馕,想安慰一下空空的肚皮囊,发现包在塑料袋中的几块馕已成沙馕矣!肚子在抗议,而手上的馕却进不了肚子,不但因为没有水而难以下咽,连嘴吧也张不开,一张嘴,沙子便乘机而入。喉咙里仿如有火在燃烧,嘴里起了血泡,呼吸越来越急促,感觉快窒息了!

渐渐地,眼前老出现幻觉,意识渐渐地模糊,很想就这样睡去、睡去……

尿,让我逃过一劫

忽然间觉得下腹有点胀,想拉尿。尿!我眼睛一亮,记得一些探险书上说到尿能解渴,何不试试?急忙找来一个矿泉水瓶,解下小半瓶金黄色的液体,凑到鼻子一闻,一股骚臭味直冲脑门,一阵反胃,干呕了几下。刚想一扔了之,转念一想,也许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命的“甘霖”了。其实,只要想想这东西是自己生产出来的,心理上会好受些,据说尿还能治病哩,不是有报道说台湾还有喝尿治病俱乐部吗?我又拿起那小半瓶金黄色的液体,尽量把它想象成清甜可口的“澳的利”饮料,捏紧鼻子,“咕都”一下把“澳的利”倒进了喉咙,急忙掰下一块馕塞进嘴里,压住即将涌上来的胃酸。这下感觉好多了,觉得体力也恢复了一些。看来这尿还真管用。

下午15时,离叶城还有15公里,沙尘暴渐渐地小了,这里已是塔克拉玛干的边缘地带。虽然是很和缓的上坡,就是骑不动,只觉浑身乏力。肚饥口渴呼吸不畅,导致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步一步地捱着慢慢向前……

忽然,瞥见路边有一个矿泉水瓶,急忙丢下自行车,抓起瓶子,发现瓶子内壁因阳光的照射集着一些小水滴,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生怕一不小心瓶里的水就会飞走了。用草尖把水滴扫在一起,居然有指尖大的一滴,忙往嘴里一倒,仿佛听到“滋”的一声把喉咙里的火灭了,精神为之一振。也许这滴水精神上的作用远大于其本身。就这样一路骑一路寻找着水瓶,有了期望和希冀,骑起来便有了点劲。瓶里若有点水滴便欣喜异常,若没有,便狠狠地摔到地上,再踩上一脚,骂声“小气鬼”。

17时25分,终于骑回叶城的零公里处,见鬼去吧,该死的沙尘暴!

•;在零公里处

路边有卖西瓜的,才5毛钱一斤,太便宜了!要紧先买一个,11斤,找了个荫凉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爽!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了。此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从鬼门关重返人间,仿佛做了场噩梦,活着真好!

十一斤的大西瓜转眼间都进了肚子,这下子我的肚子快成“大西瓜”了,管他哩,撑死算了!

零公里是新藏线(219国道)的起点,与315国道相交。这是一个挺热闹的地方,公路边挤满大大小小的商店,但凡走新藏线的车辆旅人大多在此歇脚,此时公路边就停着好多往来新藏线的大货车。零公里处还有个邮局,于是在该邮局盖上新疆的最后一个邮戳,寄走了新疆的最后一封信。

市场里有好多卖馕的摊子,大的小的厚的薄的都有,价格各不同,5毛的,一块的,两块的,不一而足。其中5毛的有巴掌大,我一下买了七十多个,让卖馕的阿妈发了点小财。拐到小超市,有奶糖卖,这东西能补充能量,据说巧克力效果更佳,遗憾的是我买不起。奶糖13元一斤,我发现奶糖里掺杂着一些杂牌糖果,这种糖果只须几块钱一斤,与奶糖的价格相去甚远。营业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找她理论时,营业小姐美其名曰“多品种多口味,吃了不会腻”,我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本来还想再买些压缩饼干,可旅行包已是鼓鼓囊囊,实在塞不下,只好作罢。

出征前的夜晚

公路边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找了处平坦之地歇下。戈壁滩的夜晚一片静谧,暑气渐退,凉风习习。月亮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时隐时现,欲露还遮。高高低低的灌木丛无拘无束的在原野上伸展,此情此景,正应和着那句古诗,“野旷天低树,风清月近人”。晚上没有蚊子,也就懒得搭帐篷。在夏夜的戈壁滩,我总喜欢露天而眠,只要没下雨又不刮大风的话。我喜欢那种天当被地当床的散漫无羁,清风明月的娴静恬适。任由思绪信马由缰,在茫茫戈壁游弋、徜徉。让孤寂走进心灵深处,让孤寂的心灵走向无边的旷野、走向苍茫的大地,找寻失落的自己……

晚餐比较丰盛,有西瓜、馕、糖果、火腿肠、馒头,最主要的是特意买了一瓶新疆啤酒,这是在新疆两个多月的骑行里买的第一瓶啤酒。虽然在炎炎夏日来瓶冰冻啤酒是件很诱人的事,却因囊中羞涩而不敢有此奢望。除了能填饱肚子之物,其他如饮料之类的我从不肯随便买,有时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骑行了大半个中国,买纯净水和可乐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只有在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或者有什么确实值得“可乐”之事,才会破例买瓶可乐庆祝一下。

这样长期无边无际的漂泊,尽管有点象苦行僧,但我的内心却很充实。不是吗?自讨苦吃,也就不以为其苦了。我是以最低的物质标准去追求最高的精神境界,虽然,不免有点阿Q的无奈。

明天就要踏上新藏线了,这是我骑行中国的旅程中最为担心也是令我最为感奋的一段旅程。因其艰险、因其神秘、因其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堑公路”!

打开啤酒,“举杯邀明月”,权当是壮行酒吧。自斟自酌,平添几分惆怅!“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几许担忧,几许兴奋,几许悲壮……

在零公里采购物品时,一些人知道我要骑车独闯新藏线,出于好意,劝我三思而后行。并给我讲述了发生在新藏线那耸人听闻的生死故事。据说曾有一连的士兵因高原反应一夜之间全都死在红柳滩兵站;在界山大坂和死人沟一带有数不清的汽车残骸;前不久在甜水海,有一位司机在野外解手时被狼吃掉了……还有一位司机告诉我,他去年开车从叶城前往西藏阿里,捎带一位27岁的老外去西藏,该男子在中途呼吸不济,仍坚持要过去,结果到红柳滩实在不行了,便放了下来,当场死在红柳滩道班……

想到此,我兴奋莫名。冒险,是人生的一种明智,惟有敢于冒险而使生命更富有刺激性的人,才不枉来此世上走一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我的禀性。几年的骑行生涯,历尽千辛万险,好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终究因交不起“过关费”而一次次被小鬼赶了回来。一路上充满不确定因素,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担心无用。天可怜见,为了完成这个延续了十一年的骑行中国梦,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想,光是这份执着就应该感动上苍,保佑我一路平安、心想事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