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十七的月亮照样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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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银耳环

有一回同朋友说到金银首饰,我很豪爽地表示,我家从古到今没有过一星半点的黄金白银,直到如今,我连摸都没摸过金子银子。

说完这话,突然觉得不对,因为我忽而想到,早在许多许多年前,我曾经拥有过这劳什子,说得确切一些,是曾经拥有过一对银耳环。虽然“拥有”二字太夸张了点,因为,前前后后的,那耳环在我手里停留的时间可能不会超过五分钟。

那天中午,放学回爸爸上班的银行吃饭,在大门口台阶上看到一只圆环儿,捡拾起来一看,像是窗帘边上的扣环。我想把它套在手指上,一不小心掉落在地,滴溜溜滚着,我连忙追过去,哈,真是巧极了,圆环儿滚到的地方,居然还躺着个一模一样的。

我走进银行,见时间还早,便坐在边上的长椅子上玩小圆环儿。

小张阿姨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头,随口问我在玩什么。

我伸出手掌让小张阿姨看,她取过去看了看又问,这是哪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惘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在门口捡的。

是耳环,是银耳环。

我大吃一惊,呼地站起身来,看着小张阿姨,以为她在开玩笑。

柜台里的章伯伯听到了,向我招招手,我不敢过去,小张阿姨笑着推了我一下,并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章伯伯看。章伯伯是内行人,他是专门收金银的,看了看,很肯定地说,是银子。

听了这话,我心里很紧张,感觉像是自己偷来似的,连忙转脸去看爸爸。然而,爸爸只顾自己埋头打算盘。

卖给我吧,章伯伯说,这也是支援国家建设呢。

我想说,这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可不知为什么,竟开不了口。

章伯伯见我不开腔,大约以为我默认了,操起了他那个小秤杆。

一克半,章伯伯大声说,每克四分,共六分钱。

稀里糊涂地,我居然伸手接住了那两张钞票,还听见章伯伯说,你看,两张全是新的。又去看爸爸,他还在使劲地拨算盘。见他紧锁着眉头,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很担心回家后爸爸会骂我。记得有一回,我与几个同学偷拔人家地里的萝卜吃,被爸爸知道了,狠狠地挨了一顿揍,最后,他还给我讲了偷白鲞咬奶头的故事。想想看,这回可是银子啊!

我太明白拾金不昧的反面意味着什么。

虽然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那分别印着轮船与卡车的纸币,我却始终没敢用,我把它们夹在一本书里,“文革”初期被抄家后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