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远行与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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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沿着铁轨远行

成彬哥哥被柔腻的山风包裹着离开了油菜花地,我望着成彬哥哥离开的背影。从山峦里飘来透过花间的风,吹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是春风还是秋风,我只知道很痛,就像冬风一样。而成彬哥哥的身影像是冬风里的落叶,摇晃着,飘荡着,像空山的孤舟。而在隆冬里有着一个我,很是孤廖油菜花也黄的刺眼。

我在原地里站了很久,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站了那么久。似乎这样站着,这样的凝望才能凸显出离别的隆重。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很喜欢这样的送别,能让送的人安心,走的人隆重。我拖着有些疲惫的肉体向家里面走去,与肉体相比似乎我的精神更需要慰藉。此时却不知为何,我想起了童楠。我与她离别不过一天,我现在却很想她。我心想是被成彬哥哥的离别给刺激的,尽管现在成彬哥哥没有道别,没有离开。

可我现在急切的想减少我生命中的离别,就算无法减少我也还能希望在离别之后能在远方相聚。我更害怕每天相对的人们,离开我,因为这样让我觉得我像个孤儿。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发觉我就是个孤儿。我离开了我的故乡,告别了我熟悉的人们,成了孤儿。我投入到了唏嘘的人海里,被人们排斥,相对于平常的人们来说,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又成了孤儿。世界只是比故乡更大的孤儿院。

落日的余辉就像苟活的老人,似乎不舍白天,不舍明亮,步履蹒跚的用尽最后的光热,可它还是没能过多的停留,还是被黑夜给吞没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图画。那是成彬哥哥送我的。画的很是潦草似乎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孩,调皮的在纸上随意的胡画。很多条粗细不一的线在白纸上蛰伏着,虽然潦草但在左侧却画着一条通向远方的铁轨。画的很逼真,很传神。隔着不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铁轨上传来刺骨的冰冷,又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这股深深的铁锈味从我的脑海里把一些记忆暴力的拉了出来。

那是一年秋天,成彬哥哥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看火车,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骨架上,路况颠簸起伏。起起落落。一上一下,颠的我面色惨淡活像一个生化僵尸。成彬哥哥让我做后座,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一直看着成彬哥哥的背影,成彬哥哥的背影虽然能让我安稳,但我却患得患失起来。

想想我一生的岁月,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比成彬哥哥快一步先去看这个世界,以往的我都是透过成彬哥哥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的。或许说我看到的世界都是被成彬哥哥的眼光过虑后才呈现在我的眼前。可那时候我显然忽略了我的个子,因为我的个子太矮不足以遮住成彬哥哥的眼睛。相反成彬哥哥看的更远更清晰。

那天的落日来的特别快,我和成彬哥哥到铁路旁的时候,已经是灰朦的黄昏。路旁没有任何的人,也没有别致的景色,只有释放着热量的土地。火车却迟迟没有来。

我有些失望的问成彬哥哥,火车会不会知道我们俩在等着看它,而它也特别喜欢忽略别人的好奇心,就不来了?

当时的我毫无疑问是非常沮丧的,因为等待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利落的放弃却比无意义的等待更加的明智,自然我一直认为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所以我不善等待。

成彬哥哥却一如往前的沉静,专注的盯着躺祥在土地上的铁轨。告诉我要善于等待,等待就是一种生活。大概那时候成彬哥哥就打算去远行了,而一直没有动身的原因就是在等待。我不知道成彬哥哥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等待着离别,等待着淡忘,是在等待坦然和笃定的那一刻。而这一刻我能感觉到离我越来越近了。

终于从地平线一辆红色的火车向我和成彬哥哥驶来,鸣着刺耳的气迪声。我有些着急,因为我害怕它开的太快,我还没有看清楚它就消失了。事实上是我多虑了,它开的非常缓慢。缓慢到还没有开近,我就已经数清我所能看到的所有车厢。还有时间去看一下车厢上写的字。

可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不对劲,抓耳挠腮了好半天,我才知道了哪里不对劲。是颜色不对劲,因为那时候的火车都是绿色的绿皮火车。

可这一辆分明是红色的。

我想了半天我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求助成彬哥哥,成彬哥哥这火车的颜色怎么不是绿色的、而是红色的?

成彬哥哥也发出一声惊疑,恩……这个恩字的尾音拖的很长很长很长。可这个尾音拖的越长,我就越得意,然后是笑意。再然后就是成彬哥哥有些犹豫的说:可能是国家领导人坐的车。

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的立正举起了右手。

成彬哥哥有些不解的问:你干嘛?

我说:敬礼。

火车不急不慢的开着,我的右手也一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又酸又痛,我本想把手放下来,可转念一想相比红军的万里长征我这算什么!而且领导也时常教育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我内心更是暗想这火车没有走完,我就不放下手。而在敬礼的同时我也不忘数着一节节从我眼前开过的车厢。

直到看不到红色火车身影的时候,成彬哥哥喊了一声礼毕。

我这才放下酸痛的右手,我一边揉着酸痛的手,一边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开口说:

二十二节。

成彬哥哥转过身说:二十三节。

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成彬哥哥给了我一副画。说是送给我的,我自然满心欢喜。我小心翼翼的拿着图画是在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害怕弄疼它。我缓缓的打开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

我有预感我将沿着铁轨漂泊。

我将画钉在天花板上,一天落幕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它,拥抱清晨的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