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呼喊的骑手快速的纵马而来,也顾不得下马行礼,在马上用力的挥舞着“面具”嚎叫着。
辛岩眉头一皱,这个先零的骑手太不懂军法了,但是没有发作,只是挥手让手下兵士取了过来。
“辛将军,这是什么东西?”
张定看着刚刚送过来的“人脸面具”惊讶的问道。
辛岩将头转向了送物件而来的骑手,可惜,用中华语对答如流的那是可伐那样的羌族上层,或者是柯木智那样的经过“突击培训”的人,一般的普通下层羌人回答起来还是磕磕巴巴,不得要领。
辛岩急了,讲起了羌语,张定,北宫垂听不明白,只是随着骑手的诉说,辛岩的面色越来越沉重起来。
“走!可越,跟我走!日沃布,留下保护两位大人!其他人,没有命令之前原地不动,一切以我的传令为号!”
“辛将军?”
张定和北宫垂一脸惊讶,辛岩也不多解释,翻身上马,一个甩鞭就走,身后一百羌族亲卫,面色铁青的跟随其后,张定注意到,其中一些已经悄然的在马背上把弩上了弦。
“这是怎么回事?”
张定看着北宫垂,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罢了,既然辛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吧,来人,传令后军,原地待命,我这就去回报世子。”
张定叹了口气,拿起人脸面具,翻身上马,朝着来的方向,又奔了回去。
……………………………………
世子张骏的中军此时已经停了下来,大军此时进入了群山间的谷地,张定不敢大意,拜托卢鸿带着亲卫前去接应先锋军,大军先在谷地中休息过夜。
辛晏接到信息,顾不得什么,带着几个亲随便赶了上来。
“参见辛大人!”
“世子,岩儿去了多久了?”
辛晏顾不得多礼,进了帐篷便是焦急的询问自己儿子的下落。
“辛大人,辛将军已经去了,去了半天了。”
张定在这个没有手表的年代无法准确的判断时间,只好回了个大概的。
“我问岩儿去了多久!”
辛晏对着张定咆哮着,众人都是愣住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士族,辛晏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世家风范,但是,这样的失态,是众人第一次见到。
“辛大人,在下实在不知辛将军到底去了多久,只是柯木智的人带回了一个东西,看了之后辛将军神色大变,匆匆带着亲随们去了前面,而让我等原地等候。”
张定叹了口气,将其中因果说了个大概,爱子心切恐怕是所有父亲的共通之处,哪怕是辛家这样以武力在凉州争取到现在地位的家族,虽然从小便让辛岩上阵杀人,但是,究竟也是舍不得,何况,辛晏就这么一个儿子。
“让我看看那个东西。”
辛晏不发作了,冷冷的说。
“诺”
早有备在一旁的兵士们拿了过来。
辛晏一把抢过一旁士卒递上来的面具,端详了半天,时间过得,让后来的张定回忆,如同过了“一年一样长”。
面具血红色上漆,通体的木制纹理,看上去条纹流畅,色泽均匀,不得不佩服工匠的技艺。
但是人脸面目狰狞,如同转世恶鬼一般,眼神之中空洞无物,但是夸张的嘴形,扭曲的面部,如同生前受到了惨烈的酷刑一般,而那嘴角边的舌头,却如同嗜血的怪物一样,勾画的惟妙惟肖。
这究竟是件什么样的艺术品,张定也说不清楚了,受难的苦痛和对于痛苦的渴望如此完美的用一个面部表情结合在一起,又是木制的面具上,而通体的血红色,又是让张定心底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辛晏只是看了一眼,又把面具拿到鼻子边,仔细的嗅了嗅,仰天长叹。
“世子,我们撤军吧!”
“辛大人?”
张定似乎没听清楚,
“世子,诸位,我们撤军吧!”
辛晏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只是,脸上的神情竟如同老了十多岁,坚定的语气中充满了一丝无奈,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辛大人,为何要撤军,而且,这和这个人脸面具又有何关系?”
看到从未有过如此紧张辛晏,一向没个正形的世子,终于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了。
“辛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营帐外突然传出了可怕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似乎充斥着整个山谷,随即,一个兵士惊恐的跑了进来,
“世子,世子!他们,他们!来了!
……………………………………
柯木智和辛岩带走了几乎军中所有的轻骑兵,卢鸿只好带着五十西平亲卫,四处巡逻,虽是谷地,但是这个谷地和之前的谷地却又是不同,之前尚且身处凉州管辖之处,而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充满敌意的烧当部落的领地,虽然群山之中,但是也是不敢不小心。
“卢公子,我们已然走了这么远了,怎么还没见到辛将军他们?”
“再往前去看看吧,他们也就走了半日,照理不可能离得太远,何况,我们有马,来去也方便。”
“可是,公子,这日头已经西下了,若是再不返回,我们就得在夜间行军了,到了那时,地缘不熟悉,走错路的可能可是很大啊!”
“可是辛将军和柯木智现在不知道何处!按道理,先锋军这个时候早就该回营了,若是找不到他们,他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辛大人交待!”
卢鸿心中还是怀着当日夜闯张府时候对于辛家的歉意,虽然那日看到的张府的秘密让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对于辛家,他还是觉得有所亏欠。
“辛将军久经战阵了,应是知晓,况且柯首领又是从小生活在这附近的当地土著,地缘熟识,应是没有大碍的,可能只是暂时走的远了些,也许,明日也就自行回营了?”
一个亲卫劝道。
“这个自然最好了,这样吧,我们再往前走走,若是还是没有什么他们的踪迹,再回去便是了。”
卢鸿叹了口气,这些亲卫们都是与自己平阶的武人,而且按着资历来说,又是比起自己来强的太多了,自己无法强迫他们继续前进了,能跟着自己到这里,已然是看着世子面子上的事了。
“诺”
不再争辩的亲卫们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为了小心,卢鸿让大家把弩全部上弦。
“大人,前面那个小山丘,要不要过去查探?”
谷地的平地之中,却突兀的矗立着两三个土堆,显得很是让人生疑。
“也好,看看我们就回去了。”
卢鸿不安的看了看身后的大营,已是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大营早已经看不到了,若是再走更远,他们这些人就很难再找到来时的路了。但是,人性之中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们慢慢的走进了土堆。
土堆像是新盖好的,新土在上,还泛着些许泥土的腥味。
“这个味道?”
参加过冀城之战的一个老兵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不对劲。
“这个味道确实是?”
老兵下马,几步走到土堆前,用手用力的挖了几下,土堆刚刚覆盖好,也没有夯实,几下,里面就掉落出东西来。
只是这些东西,让见惯了血腥厮杀的老兵们也是胃里一阵酸痛。
人头,全是人头!整个土堆就是将人头垒起来之后再把黄土盖上去形成的,空气中徒然增加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众人当即紧张起来。
“这是京观!”
一个亲卫失声喊道。
将对方战死者的尸首埋在道路旁,筑成土堆,再用黄土夯实,这曾经是战争中的传统,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儒家学说的深入人心,已经很少有军队会如此做了,除非是对方为害过甚,如刚刚结束的匈奴人的入侵,河南地几乎荒野千里,所以,陈珍所携带回来的首级才被筑成京观,以警示敌人。
卢鸿握着缰绳的两只手已经颤抖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死人头骨,也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和杀戮。之前他只是一个富裕家庭的公子,一个陪着世子走马游乐的孩子,第一次面对着这些现实的残酷,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这些事?”
首级都是睁大的嘴巴,箭头从两腮处贯穿而出。一个亲卫拿起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公子,看这个装束,倒像是羌人的模样!”
“是辛将军他们做的?”
卢鸿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千万不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是辛将军他们做的?”
卢鸿心存侥幸,但是实在不像,这两三个土堆怕是有上千个头颅,辛岩的部下加上柯木智的人手,也就七百多的轻骑兵,若是亲卫这样的战斗能力,加上全副武装倒有些可能,但是这短短半日,就做城此事,却无人回报,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知道,但是我军传统,是不杀俘虏的啊!”
“俘虏?什么俘虏?”
“公子,你看,这里有老人和孩子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