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婕妤病笃,帝奉于塌下,如奉己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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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鲲端酪送客,此时谢裒将归,小绍不便久留。
他思索着这句话的深意,一边询问周顗。
“陆玩轻视北人,屡辟不就。今日却要为大将军驱驰。”
小绍却不奇怪,徐州军参军是吴兴豪族沈充,陆玩自然要给些面子。
“义父此举却是何意?”
他支持北伐,王敦有所忌惮是自然的。但如此仓促行事,不似王敦所为。
“石婕妤娘娘染了痨病,药石无验。”
鹿死不择荫,恐怕石娘娘一死,司马冲和琅琊王府最后一点关系也要断了。反过来说,立子无母,就不怕外戚干政,这个优势想来至关重要。
此时欲求破局,头绪甚多。
“这三封信交给卞师,派一百人四处寻访,尽快找到此三人,尤其是这人。”他指着朱笔圈出的“抱朴子葛洪”,“无论多少代价,迎来建康。”
“温师至建康,觅地建府,务必腊月前完工。北固山那边可以先缓一半,但质量不能落下。”
“安排二十个机灵的皂吏到建康。”小绍搁笔,“惊蛰之前,我要举办两场宴会。”
“小槐,我们去买点东西。”
建康城两人已许久未逛过,好在生的可爱,问了路便到了南市。
随着战乱的进一步加剧,大量富贵人家南下,物价比往年要贵了五成。虽然主要是奢侈品变贵了,但土地兼并还是无可避免的加速了。南市靠近农田,并不禁止行乞,倒是显得有几分脏乱。
小绍看在眼里,暗暗忧心:开垦土地毕竟是有极限的。刁协教过他简单的地力计算,按这个人口增长速度,明年或者后年必是荒年。
儒家讲究修齐治平,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今天是来买看望石娘娘的防传染用品的。
随便走进一家布行,也不问价钱,抓过一尺白绢,按现代的样式裁下一片双层的口罩,又裁了一片弦月作为口袋。
绢制的口罩远比棉花的透气,但就是贵,小绍按样式一口气买了三十双,盛惠五十两银子。
小绍又买了一坛浊酒。
他大学学的不是物理,专业分馏原理早忘得差不多了,折腾了一个晚上,顶着熊猫眼弄出一小瓶东西,舔了舔,呸,三十度吧。
杀菌消毒应该够了吧,这东西可得收拾好,身边酒鬼太多了。
他在口罩里塞了一些木炭,好歹心理上踏实些。
“不行,此病易传染。”
“父王,儿臣曾遇抱朴子仙师,传我《金匮药方》一卷,有仙术可防疫病。”
金匮篇卷帙浩繁,司马睿不可能全部读过。其实岭南多瘴疠,葛洪对防疫确实颇有心得。
司马睿拗不过小绍,再者也不想他两兄弟生了芥蒂,只得应允。只是必须由两个内监带着。
小绍见两位公公面如死灰,便将擦过酒精的口罩分给他们。讲明用法和注意事项,皮肤不要接触病人的分泌物和便唾。
石娘娘此时躺在一个阴冷的小院中,她发烧咳嗽,此时迷迷糊糊,见三个白口罩进来,还以为是索命的无常。
凡人见了阴司,要么吓坏要么讨饶。石婕妤被病痛折磨两月,一是看开了,二是没有力气:“也好,你们赶紧把我勾走,省得受罪。”
三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的话?
只得由一个内监开口:“娘娘,奴才是小顺子。”
“顺子……?”她此时思考有些费力,“你不在琅琊王身边伺候着,来看我作甚?”
“回娘娘的话,世子要来看望娘娘。奴才带世子过来。”
“世子?是小绍,还是冲儿?”这话一出,两个内监脸色一变:真是烧糊涂了,你想让儿子继承王位,也别说出来啊。
小绍不说话,只是将窗户挑开,又取了麻布替她擦汗。两位内监才松了口气。
“冲儿没有这么细心,世子……”石婕妤心知不妙,抓着窗沿要坐起来。
小绍按住她的肩膀:“姨娘好生养病,便由绍儿伺候吧。”
他一边擦一边说:“大概是因为儿臣这两年不在府中,姨娘不知绍儿人品如何,怕冲弟……受累,”他小心挑选着词汇,隐晦的说,“才受有心人挑拨。”
“儿臣即日回建康,”石婕妤分明抖了一下,“希望娘娘能劝解冲弟,不要视我这兄长如仇。”
那天司马冲见他时躲躲闪闪,小儿无主见,自然是听母亲吓唬。这次的夺嫡,还在其次,兄弟间如果种下钉子,便是不死不休,是以必须由石娘娘出面。
他住在荀氏府中别院,逗弄弟弟,培训皂吏,隔两日便去看望石婕妤,以消磨和司马冲之间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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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