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德斌
女儿开始了艰难的中学生涯,每天乘车去学校读书,我不幸成了送女上学的陪路人,不过,送女读书也成就我看到了人们晨起的巷口景象。
栈条巷掩映在我们新建小区书香苑的北面,这是一条古老的巷子,名字一样沧桑、幽深、陈旧。民居犬牙交错,店铺鳞次栉比。路面的水泥面被车子碾压得斑驳陆离,像老人冬天里撩开裤脚暖洋洋地晒在太阳里的板结的皮肤。
当现代化的高楼像巨兽掩映在天幕中还要呼呼大睡的时候的,栈条巷里已经开始有了人的气象,是小黄狗最早唱响了序曲,他忠诚地完成了守夜神的任务,这刻的叫声不再凶猛,倒有点像卖弄,大功告成的样子,没叫上几声见到了同类的异性便引颈交吻谈情说爱去了。
有老人开始打开低低矮矮的门,搬出小炉,又要开始一天的生活了,亘古地坚守着那套陈旧的生活模式。但凡要遵循古老的炊烟生活的定律的必定要起那么早,不似大楼里的人可以将过日子吃早饭压缩到上班路上,就着车里的暖气一起吃。而老人的早点虽然粗朴,却有着朝圣一般的庄重。
清洁工也在挥着扫把了,昏暗的路灯刚退下,白日还没有闪亮登上舞台,他们就在这交替的夹缝里默默地辛勤地劳作着。人们赞美他们也是凭空捏几个酸词,因为精明的现代记者大都善于做明星、老板的狗仔队,却懒得去记录这些人,即便真要记,也只是凭着想象胡乱炮制,反正清洁工早起也是必然,不然白天的舞台就不好上戏了。
点心店的老板将摊子从店门口推出来,唯恐人们会错过,将灯光闪闪地拉长,将香味袅袅地传扬。有一个小不丁点的孩子独自举高了手在这里买下一根油条,又加上一杯豆奶边吃边蠹蠹地走着。孩子怎么竟至于那么早起?大人呢?前后观瞻空无一人,也不知这孩子是从哪间屋里变戏法一样吹出来的,他难道是这白日舞台最先登场表演的主?观众还没出现呢。
再走远些,竟然看到巷口聚了四五个孩子,他们随意地围着,有的踢着石子,有的啃着馒头,有一个在说:“油涨价了,笨蛋,所以油条也涨价。”有两个在边上唱着自编的小歌谣逗趣地跳格子:“大饼、油条、馄饨、汤圆,两毛钱的鸡蛋,五毛钱的手榴弹。”声息传扬开来,好一场生活大合唱的晨间序曲啊,竟由这样一些稚嫩的声音传出。
我终于明白这些孩子原来是聚在一起的等车族,他们是民工的子弟,要赶远路去读书。我也终于明白,为了读书,他们竟是最早出现在巷口的人,他们应该是最早沾沐苦露也最早膜拜晨曦的人吧。致敬了,早起的小学生!致敬了,可爱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