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华伟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上午，我携妻带子陪着父亲母亲回到了乡下的老家。由于父母都在城里生活，老家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偌大的院落难免显得有些荒芜，母亲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一声不吭地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而后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歇息。无意中母亲一抬头，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她欣喜地指着屋檐下的燕子窝对我说，燕子又回来了。我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感叹道，是啊，燕子不忘旧巢，今年又到咱家落户了。感受着母亲对燕子归来的喜悦之情，我不禁思绪飞扬，多年来我家和燕子和睦相处的一幕幕情景顿时浮现在了眼前。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喜欢春天的燕子，缘于童年时候，老家的房子原来是那种一伸手就能摸到房檐的土房，屋檐下一直有个燕子窝，每到阳春三月，杨柳吐翠的季节，可爱的小燕子就会从遥远的地方飞到我家中来，在院子的上方来回穿梭呢喃，仿佛是为家人衔来春天的消息和祝福。母亲常对我说，燕子是报春鸟、吉祥鸟，生性喜欢与人做伴，但燕子不会随便在哪家筑窝的，它在哪家垒窝就预示着哪家会幸福、平安、吉祥，你这小子可不要伤害它们，当心我揍你。或许是尊重母亲对燕子这份特殊的偏爱，抑或是出于对母亲严厉惩罚的惧怕吧，调皮捣蛋的我捅过马蜂窝，掏过麻雀蛋，却始终没有招惹过住在我家屋檐下的燕子，就这样，秋去春来，年复一年，一家人总是乐于让燕子在屋檐下筑巢，欣听燕子声声，精心地呵护着这些娇小可爱的生灵。
岁那年考入师范后，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文学书籍，在古诗词的海洋里尽情遨游，渐渐地对燕子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原来燕子还经常出现在古代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中。相传燕子于春天北来，秋天南归，因此很多诗人都把它当做春天的象征加以美化和歌颂。如“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丰丰韵韵”，“鸟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南宋词人史达祖更是以燕子为词，在《双双燕？咏燕》中写到：“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春天明媚灿烂，燕子娇小可爱，加之文人多愁善感，春天逝去，诗人自会伤感无限，于是有了欧阳修“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的慨叹，有了乔吉“燕藏春衔向谁家，莺老羞寻伴，风寒懒报衙，啼煞饥鸦”的凄惶。燕子素以雌雄颉颃，飞则相随，以此而成为爱情的象征，“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燕尔新婚，如兄如弟”，“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正是因为燕子的这种成双成对，才引起了有情人寄情于燕、渴望比翼双飞的思念，于是有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惆怅嫉妒，有了“罗幔轻寒，燕子双飞去”的孤苦凄冷，有了“月儿初上鹅黄柳，燕子先归翡翠楼”的失意冷落，有了“花开望远行，玉减伤春事，东风草堂飞燕子”的留恋企盼。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作为春天信使的燕子和我们的关系日渐疏远了，尤其是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更是难觅其影，试想一下，在春天的画卷中，没有燕子的穿梭往来该是多么的大煞风景啊。我曾伫立在湛河桥上和住宅小区的巷口，想真切感受一下当年刘禹锡诗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境，可河上游船如织，巷口人流如潮，哪里有燕子纷飞的身影呢？或许，燕子更需要—个宁静恬淡的环境，它喜欢小桥流水的田园风光，喜欢朴实无华的农舍，喜欢和母亲一样淳朴善良的庄稼人，只有那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天堂和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