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曼
沿黄河大堤顺流行走,来到濮阳地方,地名新旧纠缠,须得用心才能明白。老城是濮阳县所在地,新城是因中原油田发展而形成的一个地级市,同叫濮阳,大小不一,新旧有别。因为濮阳县城就是古澶州的所在地,在这里发生过虽不光彩却很重要的“澶渊之盟”,就地思古,能够明白不少人生的道理与生活的趣味。便在老城里住了下来。
去看过了仅有残迹的古城墙,也去逛了新兴的花花绿绿的新市场,更去黄河边看了河滩上一直播种到水际的麦田、大坝内外的水塘与苇塘。当年澶州亦名澶渊郡,猜想这“渊”字的所指很可能就是黄河洪水形成的这些水面。
跑了一天,着实累得慌,回到住处,打了一盆热水,泡着脚解乏,也正好慢慢地思量历史上的年年月月,和积得厚厚的年年月月中的某一段的每天每日。
在普通的历史教科书上,“澶渊之盟”只是一个丧权辱国的符号,细读史书则知道那是一个漫画式的事件。其中多的是脸正中应当画块豆腐块儿的角色,一个充当正面人物的寇准却又不得不在上上下下的脸上画着豆腐块儿的人中周旋,那是怎样的寂寞呀契丹兵袭来,隔着黄河直接威胁到京都开封,投降派们各出主张,有的要皇帝逃往成都,有的劝他逃向金陵。寇准费了好大的心思才使皇帝留下,请他亲征以鼓舞士气。好歹使他上了战车,走到黄河岸边,听说敌军气势正盛,又复不敢前进,部下又有好多人以皇帝安全事大这样吓人的借口,力主皇上不能过河,这位真宗皇帝便又畏缩起来。寇准反复陈述皇帝过河对于作战的重要,又极力分析过河后主帅的安全是如何地可靠,无奈左右的人不曾接战先都害怕,寇没有一个支持者,火急的军事,力争不能决,后来还是寇准做通了殿前指挥使(即禁卫军总司令)高琼的思想工作,使他先表态“琼武人,愿效死。”这高琼倒真的说话算话,到了皇帝和众臣面前,寇准厉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高琼立亥4接言:“寇准言是。”寇准又说:“机不可失,宜趣驾。”见皇帝不摇头,高琼即时呼唤卫士,推起辇车就走,渡过黄河来到了澶州城北门上。这一着果然有效,当时官兵踊跃欢呼,声闻数十里,士气大振。到这时,皇帝才“尽以军事委准”。寇准有了实际的军权,见敌军数千人到了城下,即从容指挥,出城迎战,干净利索地打了一个胜仗。杀败了敌人,真宗回了行宫,又暗暗着人去看寇准的动作。寇准大约是早已猜透了这皇帝老儿的心思,待那探子来到时,他正和随军负责撰拟诏书的翰林院学士杨亿一边喝酒。一边下棋,还高高兴兴地说着笑话。皇帝得到了这样的情报,才安心下来。
这样地与敌军相持了十多天。忽一日,敌人的统军(前线总司令吧?)出头督战,被寇准的虎威军头用弩子床弓箭,射中额头而毙命。主帅身亡,军心动摇。契丹遣使持书求和。战争正在节节胜利,寇准当然不允。来使求和的意思更加坚决,皇帝已经暗许了。寇准说,和也可以,要他从此俯首称臣,再把幽州一带地方贡献出来。皇帝本来害怕打仗,这时候又有人私下里告诉他,寇准要靠打仗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此时的寇准,千般心思无处表白,眼看着众人操纵着主子和败在自己手下的敌人去做屈辱的谈判。宋真宗告诉前去谈判的曹利用,年赔款在百万纹银以下都可以答应。寇准将曹利用叫到一边对他说,虽然皇帝说了百万以下都可以答应,但我告诉你,若赔款过了三十万,看我不先砍了你的脑袋!气煞人,也笑煞人这曹老儿利用,这边不敢再多,那边不敢再少,物银合计,就是三十万达成了协议。一次大胜仗,以胜利者向失败者赔款赔物的协议而告终。不相信也得相信,这是正正板板写在史书里的事实。
坐在濮阳城里思想发生在濮阳地方的这一段历史,那些丑角一般的人物个个活现在眼前,这才知道,戏台上丑角和生活中的丑角大不一样。戏台上的丑角,演得好的,把正人君子骗人的外套戳个窟窿给大家看,成了正人君子的对头;演得不好的,也不过是油腔滑调惹人心烦罢了。若这生活中的丑角,鼻梁间并没有涂得豆腐块儿,其没有脸皮的劲头,却不像戏台上的丑角那样只临时装出来的情感,运动起来,是连鬼神也都操纵得动的……黄河岸边,上演过多少悲喜剧,有必然,有偶然,一经演出,成了历史,再也更改不得。平常的日子,和黄河一样,静静地流,好多年也留不下一点印象,一旦洪水到来,决堤成灾。使人千百年不能忘记。沿着黄河走,怎么也忘不了民族的一部坎坎坷坷的历史,伟大即从坎坷中来,一个不忘记历史的民族,必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民族这样地思前想后,不知不觉间竟和衣睡过去许久时候。醒来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只听得外面好大的声响,隆隆地,好像战场。静坐细听,自个儿笑起来,原来,傍晚时分城里的市场尚是热闹的时刻,叫卖声、车马声、音乐声混在一起,众声竞争,混沌一片,分不清此声与彼声,耳朵有些麻木。此时,早入深夜,别的音都已歇息,只有各个卡拉OK舞厅还在营业,各厅的鼓声合在一起,整个城池都在舞动。当其也,沿海地方的青年人“卡拉”已过,大多进了练歌房,稍西的濮阳“OK”正在兴头上。
在鼓点中再次入睡,梦中想到的还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