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芡河之秋
大概是名字的缘故吧,我不爱山,却深爱着水。因为我的家乡没有山,只有一条弯弯的芡河。
我爱水,也是有选择的。我不爱浊浪排空、乱石崩云长江湖之水,不爱红妆素裹、飞流直下的天上之水。
因为,我深爱着我家乡的榆树黄昏、涓涓细流的芡河,深爱哺育我成长,给予我快乐的柔柔的芡河之水。
打开中国的版图,几乎找不到”芡河“这个名词。可是,我还是自豪地以为,芡河是有特色的。因为她是众多的人工河流中,为数不多的无堤坝河流。
夏天的芡河,是热烈的。上游的水大了,她就卷起泥沙,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奔驰的淮北这一望无垠的黑土地上,掀起惊涛骇浪,放纵地奔流,淹没了我家乡的田园和村庄,可是我还是那样地爱着她,因为我是芡河的儿子。
到了秋天,无论家乡是丰收,还是荒谬,我们的芡河,都是那样地多情,那样美妙。因为秋天的芡河,是一条幽静的河流,充满着神秘、美丽与和谐。
远处的芡河,是美妙绝伦的芡河。河边的老榆树,横不成列,竖不成行,三棵一堆,两棵一伙,点缀在波光粼粼的芡河两岸。河水如满天血色的晚霞,夕阳西下,倦鸟声声,那河边的榆树被河水反照得金光闪烁,仿佛徐志摩荡漾在心头的艳影,又仿佛柳亚子先生笔下的火树银花。
近处的芡河,又是一翻景象。看这曲折欢快的芡河水,清澈见底。悠悠的河水,像是一把无形的梳子,不停地、有节奏地梳理着水里的杂草。那丰盈的水草叶儿,绿绿的,长长的,像是葱郁茂密的森林,布满了整个河底,错落有致地一根挨着一根。每一棵水草的叶片,宽宽的,厚厚的,都是那么清晰,那么诱人,肥得似乎要流出油来,纤长的肢体,随着流水摆动着,婀娜多姿,像是一群美丽丰满的印度女郞,身着同样的服饰,伴着同样的节奏,扭动肥胖的腰肢,跳着同样妩媚动人舞蹈。我敢说,那柔情万种的水草,做着同样整齐的动作,保证不给钓鱼者一点落钩的机会。
河里的那些小鱼儿,我想一定像是学校里的乖孩子,处事不惊,只是静静地思索。它们在流动的水中,连尾巴也不摆动,就能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两腮微微的动上两下,就可以在水中保持一个静止的动作。我很是纳罕,什么诱惑和力量,让它们学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本领呢?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呀,像是淘气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杂草中追逐嬉戏,自由自在地畅游,它们没有压抑,没有忧愁。这时你会感觉不到水的存在,仿佛走进齐白石妙趣横生的作品里。
如果不是看到了青黛色的水草在水中摆舞,不是看到鱼儿在水草间娴熟地穿梭,哪能感到这是清澈的水的世界的呢?但谁都能看到了水在流,像是悠闲地流,又像是欢快地流,那么耐心,那么安适,那么温和。仿佛是轻轻洗去水草的污垢,仿佛抚摸水里游动的生命,仿佛哺育扎下深根的小草。倘若你潇洒地打上一个水漂,或是地投上一枚小小的石子,便会惊扰河底世界的静谧,打破了一切生命的和谐之美。
没有秋天的凄凉和哀怨,这儿依然充满勃勃生机。这里的芡河,从不突显西北高原的辽阔和苍凉,也没有人工的草坪那么整齐的翠绿,只是一些的不知名的野草,净得像洗濯过一样,没有一点败落的景象。在芡河的岸边,它们相互依靠着。在自己的季节里,它们无拘无束地伸展着,蔓延着。谁都不会挤兑谁,春夏秋冬,一辈一辈地繁衍生息。她们有着相同的经历,面对这九曲连环的芡河,在平淡的生活中,妆点着芡河的美丽。
信步走在芡河的岸边,远处传来学生朗朗的读书声,清脆悦耳。微风拂面,不知是水草淡淡的清香,还是岸上的野草的香气。虽不比教室里浓浓的书香,可是,这儿比豪华客厅的香味更加真实和浓烈。
哦,我突然想到,我们的教师,不正是这清澈的芡河之水吗?这水中的生命,不正是他们精心培育的莘莘学子吗?软软的深绿色的野草,植根并守护着每一寸黝黑的泥土,在吮吸芡河无声的流水时,捍卫着她不朽的尊严,哦,这不正是我家乡的芡河儿女吗?而我,就是这人群中的一员呵!
我走遍了祖国山山水水,却怎么也找不到芡河这种无比亲切的美。因为我贫瘠的故乡,在声声地呼唤着我——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正需要我。淳朴厚重的西北高原,四季如春的植物王国,无法淡化心中对家乡强烈的思念;那碧海蓝天的椰岛,松籽飘香的东北,更是改变不了我对故乡芡河的依恋,留不住我匆匆回家的脚步。
我将会在芡河岸边,安详地死去。但明年的秋天,我美丽的芡河两岸,定然会百草丰茂,莺歌燕舞,桃李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