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泪流满面,痛苦地喊着:“我是为了你啊!李华成,你懂不懂?为、了、你!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啊”“不想让你一个人扛”“不想拖累你”。身子软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着,想把这几年的泪、惧怕、不满全部还给他。
李华成跪在我跟前,一脸空洞,过了好久,他突然大喊一声,重重的一拳捶上墙壁:“我一点都不爱她,我只是想你啊”“小雏菊,我看到她,想到当年的你”。
猛然间,我看到他流下眼泪,“我”“好想”“好想当年的你啊”。他颓废地抱住头,痛苦地流下眼泪。
“是我害了你”“而我却”“不敢面对”“只好逃,越逃越窝囊”。他捶着地面,像头发狂的野兽,不停地喊叫着。
我看着李华成的无助。第一次知道他也有哭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想念。当初那。朵洁白美丽的。雏菊?
我反手抱住他,他的泪滴湿了我的衣角,我的泪落在他胸前。
我知道,我们一起流过血,我们的血交缠着,是分不开的。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血,我们的泪。也是在一起的。都是那么无奈地交织在一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么。我想。他和我,今晚,都体会到了这句用血刻出来的话,无奈,人已在江湖,身已不由己。
“小雏菊,走!走!欧景易,带她走!”李华成回手一刀,为我挡下来那致命的一击。他把我,推到欧景易的怀里,喊着。“不要,李华成,你不能丢下我”。我拼命挣扎着,欧景易扛起我,带着血,奔出门外。“欧景易,放我下来!华成在里面,里面啊!”我发狂地踢着,喊着,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群、刀影把李华成包围起来。
“李、华、成!”我撕心裂肺般吼着,李华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身子倒下,血狂喷了出来。
“大哥!”欧景易,愤怒地喊着,却也只能带着我,逃、拼命地逃。“易哥!”门外,海虎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扶着欧景易踉跄的身体。
“大”“哥在里面!去”“快去。”他跌倒,却还是死死地用身子护住我。“兄弟们,上啊!”海虎抽出刀,红着眼冲在最前面,我推开欧景易的身子,拉住小胖。“你护着他!”抢过小胖手上的开山刀,我也奔向里面。
李华成!你不能死。听到没有?不、准、死。你是我的命。记得吗?是我的命。我劈开挡路的人,在血海中寻找着李华成的影子。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一身是血的李华成卧倒在血泊中。
我扑了上去,抱起他,大吼:“你不准死,不、准!听到没有?你答应要扛我一辈子的,你亲口答应我的”。我背起他,海虎冲过来护住我们,“嫂子,快带大哥走!”
我背起满身是伤的李华成,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出这人间地狱。“李华成,听见没?”“你不能死”。我的声音不住地抖了起来,眼泪疯狂地掉下来。
“小”“小、雏菊”“对、对不起”“我一直”“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他气弱游丝地开口。听得我肝肠寸断。
“李华成”“你还欠我一条命!记得吗?六年前,你自己说欠我一条命”“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准死!不准、不准、不准!”我伤心欲绝地大吼,希望能喊回他的神智。吼回他的生命。
一不小心,我跌倒在地上,我痛苦地抱住李华成,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条命”“我下辈子”“还你”。他的手划过我的脸庞,那么淡。那么轻。
我疯狂地吻着他,但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没有温度。下辈子,谁要下辈子。李华成。你这辈子还没陪我走完啊。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落花般的雨滴,飘落。菊花的花瓣儿。随风轻轻地舞着,我静静地站着,让雨,碎花,淋湿了我全身。一件大衣披上我,我抬起垂下的眼睫毛,空洞地看着身边的人。“小雏菊,雨越来越大了,走吧。”欧景易撑着伞,为我挡着雨,怜惜地说着。“我想”“再陪他一会儿”。我看着墓碑,眼泪早已哭干,早已落尽。
“小雏菊,你这样,大哥会不安心的。”欧景易突然抱住我,我没有反应地让他拥入怀中。“在大哥面前,我问心无愧”“小雏菊,大哥已经走了”“你该为将来的日子好好打算。”
我抬头,看见欧景易的眼里带着一丝温柔,刹那间,我恍惚地以为,那是李华成的双眼。“小雏菊,跟着我吧”“我替大哥照顾你。”他把我抱得紧紧的,坚决地说着:“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我从来不叫你嫂子?因为”“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我不想承认你就是我大嫂”。
我推开他,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不能。”
“可是”“你有身孕,一个人怎么照顾小孩?”他不再抱我,只是把伞靠近我,让伞能挡掉雨滴。
“欧景易”“你知道为什么我踏进这混水吗?”我摸了摸小腹,淡淡地说:“因为李华成”“因为他,我才离家出走、休学,让自己堕落”“现在,他人走了”“我”“对这一切,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吸了一口气:“六年了,我真的很累了。景易”“我想回家了”。“回家?可是”“你”。
“景易,认识你很好,你们中和每一个,我不后悔认识你们。但是现在,我真的想回家了,真的很想回去了”。累了,真的。很累了。“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答应我好吗?孩子,我会自己照顾的
欧景易眼中闪过痛苦的眼神,他握起我的手:“我不去找你,其他人呢?你走不掉的”“走不掉的”“你要有人保护,就像大哥以前那样护着你”。他狂摇着头,急急地说着。
“我会离开台湾”“以后可能会回来吧”。“小”“雏”。他只能欲言又止。“欧景易,如果你爱我,就成全我吧”。我抬起头,恳求他。“我”“我”“我答应你,不再去找你”。他咬着嘴唇,痛苦地说着。
对不起,欧景易,请原谅我的自私。只是少了李华成,我真的再也不会对这一切留恋。他不在了,谁能陪我走下去?。谁。?
“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当初我自己怎么走出来,我就怎么回去”。我悠悠地望了望远方,摘下一朵菊花,放在欧景易手里:“谢谢你六年的照顾”“我不会忘记的”。
我转过身说:“欧景易”“你自己小心”“不要”“变得和李华成一样”“有机会就抽身吧!”我一步一步地离开他,决定要离开这六年的恩恩怨怨,离开这六年的爱恨情仇。离开这六年的风风雨雨。
欧景易捏紧那朵菊花,目送着我的身影离开,眼含着泪,喃喃地说:“抽身?”“有机会吗”“有机会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么。我抽身了,走出这江湖了。只是。那是用我的血、泪和我爱的人的命换来的。这值得吗?
谁能告诉我。风吹起,菊花片片飞。飘落在树梢,地上,坟上。会落在谁的心头,化成谁的泪。当初是这样独自背包离开家的。我背上了同样的背包,关掉了李华成家里的电灯。关上门,把钥匙留在信箱。再见了,我的家。我来寻找幸福的家。我知道,我不会孤独。在我身体里,有另一个生命陪着我。陪我走过春夏秋冬。
打开久别六年的家门时,我看到父亲白了的头发一脸惊愕。和母亲满脸的忧愁。
“爸、妈,我回来了!”我把背包放下,跪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老泪纵横,当年的愤怒早已化成悲痛。我抱住他们,流下了眼泪。
幸福。
我曾找过。我以为。那一年,那样,就是幸福。泪流不尽、散不开。
菊花的泪,在春去冬来中,徘徊。流连。
我呼了一口气,把最后的档案储存,望着小雏菊的脸,突然想哭。“写完了,你要不要看一看?”我将笔记本推到她前面。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总是那样没有生命,那么没有感情,因为。她的命、情早就随着李华成而去。
我搔了搔头:“我有点后悔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她的故事,我。根本就写不出里面千愁万爱的千分之一。
“为什么?”她抬起头,淡淡地望着我。“因为,我写不出那种感觉,那种凄美、哀伤的感觉”。“没关系,有感觉的人,看了自然会懂的。”她点起另一根烟,看着窗外。“你什么时候回台湾?”我问着。“后天”。她吐了烟,“李华成的两年忌日”。她双眼闪过了一丝情感,很淡,淡得让人察觉不出来,忽然她又问:“谁唱那首歌?”“哪首歌?”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她轻轻哼着。“孙燕姿,曲名是《天黑黑》。”我拿起笔,把名字写给她。“嗯,”她淡淡地接过纸,站起身,“我该走了”。
我想不出任何挽留她的理由,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穿起外套,我抓住她的手,“宝宝是男是女?”
她突然一笑,“男的,眼睛很像华成。”她笑了,真的笑了。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挂在胸口的银链,李华成还是她唯一开心的原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她说恭喜?还是。“谢谢你帮我写故事,这给你”。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纸,放在我手上,淡淡地一笑,“往事如风,不是么?”一柳倩影消失在coffeeshop门口。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行道那端,就像她出现的样子,没有声响,没有情绪,让人察觉不出她的存在。她今年,算算,也不过才二十二。生命好像却已枯竭。我忘了。忘了问她是否后悔,如果人生再来一次,她是否会这样做?想开口喊,她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人行道那端。叹了口气,我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已泛黄的相片。三个人。
我想。里面穿着制服的短发清秀小女孩就是小雏菊吧。她当年的清秀,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在她右方,把她搂紧的瘦长人影,应该是李华成了。他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那么淡。那么迷人。
至于在左方,一头金发,嬉皮笑脸的,应该是欧景易了。景物依旧,只是人不再。
我真不敢想象小雏菊这两年抱着这张相片,鳞伤遍体地尝着那“景物依旧、人不再”的痛楚,。真的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那种苦,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才懂那各种的酸苦、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悲痛。想起依然挂在小雏菊脖子上的银项链。我想,我猜测,她从不曾后悔。我想,她能忘。
但是不想忘。菊花的泪。散落、随风飘零。落在谁心头,化成谁的泪。写完小雏菊,我跑进房里狠狠地哭了一次。
也许,我写得不是很感人,但感觉却是每一个字都那么真实。
这个故事,很多人问我是真是假。我想说,假的不够吸引人;真的,却又太伤人。我想在很多地方,这种故事天天在上演,换了不同人,却换不了剧本。于此把《小雏菊》献给她和他,也送给有感觉的各位。谢谢你们的支持,不然这个故事,真的很难写下去。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