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龙
在老家的时候帮父母收了几日秋,昨天跟父母说好今天就要回城里了。早上我刚刚从梦中醒来,窗外的天还没有大亮,就听到隔壁屋里说话。由于父亲年事已高耳朵有点背,听见母亲用很大的声音说了好几遍,要父亲到地里采一挎篓鲜嫩的小菜叶子,让孩子回城的时候带回去吃个新鲜。
听见母亲的话,我很奇怪。因为我并没有说要拿小菜叶子的事,何况现在小菜正在长根的时候,采了叶子就会影响到根部的发育,还会直接影响到明年菜籽的产量。于是我便思索起这事儿的缘由了。倏地,我想起来了:白天在地里刨花生的时候,由于地间种了小菜,今年雨水又大,小菜长得很旺盛,有的地方都遮住了花生。所以,刨花生时就难免刨掉些个小菜。记得小时候曾喝过放了小菜叶子的米汤,干完活儿后,就把刨掉的小菜捡了回来。回家后母亲在滚米汤时,我专门洗了几把小菜叶子放在汤锅里。没想到,这一放却格外地为米汤增添了绿色,喝的时候更有了浓浓的清香在口。顿时,我便连连称赞:“这小菜叶滚汤挺好,滚出的汤又甜又香,鲜绿的叶片很入人胃口。”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提,没想到,母亲却记在了心里。从一大早说给父亲的话里,就明明白白地证明了。母亲还说:采就采自家地里的,别采坏了人家的小菜。咱孩子想吃,这比啥都要紧。你就赶紧到地里采一些来,好让孩子带去城里。不管碍事不碍事,反正是给咱孩子,你就甭管别的了。
我听到父母说要给我采小菜叶子的话的时候,连忙起床,给父母说这样不好,会影响到小菜的生长。父亲把这事说的很是轻巧:没啥事,还有一冬天长,吃几把菜叶子,还不简单。随后父亲又说到:别担心,到了地里我专捡稠密的地方采,全当是间苗的。我知道小菜是不间苗的,父亲的话只是想安我的心。待我还想要说别的时候,父亲便一直说不碍大事的,你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不知道。说着说着,父亲就背了挎篓,打开了街门去采小菜。只见外面雾气很大,我就又阻止父亲,说:雾天露水大,会弄湿衣服的。父亲笑着说:“庄稼人怕啥雾水哩,湿点就湿点”母亲也在屋门口跟我说:“下地人的衣裳不是你们外边人的,有啥干净不干净的,就让你爹去吧。”之后,我眼看着父亲迎着满天雾气,向地里走去了。
父亲下地后,我来到门外,看见门口菜地里的叶片上挂满了露水珠子,我便想到露水肯定会打湿父亲的鞋裤。于是便后悔起自己昨天说的话。父母为了我能长大成人,已经付出了太多;况且我现在已经身为人父,父母对我还这样记挂,真令我愧疚不已。而我又给父母做了多少呢?只是一年里有限的几次回老家,能够从城里买些乡村稀罕的东西回来?可父母都快八十的人了,他们真正希罕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希望儿女们能多在他们身边呆会儿,陪着他们唠叨几句心里话。这些,我都很难做到。每到周末,母亲就爱在街门口等,父亲就爱在大道边等,等我这个在城里的儿子能回家看看。然而绝大多数的时候,留给老人的是一次次的失望。然而在我心里,总觉得手头有比回家看父母更重要的事情。甚至为星期天留在城里的家中,能搜肠刮肚地写出一篇自以为很“充满亲情”的文章而感到高兴;但是可否知道,与此同时遗忘和冷落的却是父母对亲情的等待;也许,当我为文章发表高兴时,而我的父母正在老家的小院里,孤独地黯然伤神呢。亲情的关爱让人暖怀,但亲情的升华更需要人们的倾心付出。
这次的国庆节长假,我没有外出旅游;甚至宋祖英要到这个小县城演出,也没能留住我回老家的脚步。我知道这个季节,父母是最忙碌的,正值收秋种麦,他仍没有松口气的空儿。要说我干起庄稼活儿来,力气和巧劲儿还不如年迈的二老;抡撅使镰的时候,他们还替我操心。就是这样,父母都乐开了怀。然而对他们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我能在家里多呆几天。对他们来说,我能回家比到地里帮他们干活儿还高兴。所以,当我随口说起小菜叶子做汤好喝的时候,母亲就格外在心。当我说起地里露水多时,母亲却说:露水大了菜叶新鲜。她认为只要能让儿子吃上新鲜的小菜叶子比让老头子踏着露水湿了鞋裤要紧的多。
片刻,父亲兴冲冲地背着一挎篓嫩生生的小菜叶子回来了。他的鞋裤连着衣袖湿了一大截,汗水和雾水弄的满脸都是。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我心里不禁感觉到阵阵的酸楚。日后在我的汤锅里,一定会飘溢出家乡田野上小菜叶子的清香,那清香中弥漫的是父母对我浓浓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