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的看着我,而后也不自然的笑了笑,接着又拿过一块更干净些的布,把座位和桌子都擦了擦。周围几个吃饺子的人,也停下动作看着我俩。我拉着玉坐下,而后侧过脑袋对玉小声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看起来比较可口,容易下饭?”
玉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老婆婆端上来一个大碗,我见她方才还特意又刷洗了一遍,大碗里装着何止二十个饺子,都满的冒尖了。而后她又送过来两个小蝶,接着又端来一个放酱料的碟子。
“谢谢。”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锦怕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夹了一颗,却被玉拦住。我见他拿出了双银质快递递给我,“玉你怎么出来还带这?
玉夹起一个饺子放在酱料里沾了沾,而后又到了点茶水在我们两个小碟里,接着又把银筷子在里面涮了涮,见筷子没有变色,就把茶水倒掉。他不仅仅要检查食物和水,就连器具都要检查。而后他夹过那个饺子,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我看着他慢慢的咀嚼,肚子饿的厉害,但表面上仍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直到玉将那一口饺子咽下去,而后又端起茶水啜了一口,然后才转过来对我说:“吃吧。”
“嗯。”虽然很想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但即使再饿,细嚼慢咽也成了我的习惯。因为大蜀国经常有国宴,而父王母后极少参加,所以一般都是我来主持。而先生们对我不太放心,毕竟只有那么点儿大,所以平时用膳的时候,也是以国宴的标准要求我,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成了不由自主。
当我把饺子夹道嘴边的时候,鼻尖便嗅到了一股子香味,非常清新,不像宫里的那些极品香料,带着朴实的味道。我张开嘴咬了半个,然后慢慢咀嚼,我便感觉到那股味道在我的口中融化开来。虽然这饺子里不知道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论味道和口感以及细腻程度绝对是没法跟宫里的比的。
但我就是喜欢……
它有一种奔放的感觉,是的,我似乎能够看到它们漫山遍野的生长,自由狂傲的生长……
而不是像那些所谓的极品香料,要被细心的呵护,呵护到几乎是囚禁。
山包一样的饺子,在玉只动了那唯一的一次之后,被我风卷残云以一种近乎变态的优雅缓慢方式,扫荡一空。就连吃个饭,都这么矛盾!
虽然我饭量一直挺大,但像这顿一样吃这么多也是第一次。肚子撑得鼓鼓的,有点不太乐意站起来。
玉聪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而后我问,“阿婆,这个是用什么做的?”
老婆婆说:“一看您呀,就是没吃过的人。这个就是山里的野菜,我儿子每天会去挖来一些,我见吃不完,就用来做点买卖。”
想到这里,我呵呵的傻笑了起来,“玉,原来我们之前的生活,不仅仅我一个人记得那样清楚。”话都说完了,才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哦,我刚告诉他我饿了。他还没有回来。
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的,用手摸了一下,竟然有点湿。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经过那段回忆之后,心中更加的空当,宛如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似的。拿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经过两年征战的洗礼,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问道,但仔细看眼睛,仍旧可以发现一些稚气。
我对着镜子说:“白忆柳,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又以为会发生什么?”而后将镜子盖到桌子上,“事情绝对不会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话音刚落,玉推门而入,我不知道敏锐的他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多少,只是快步跑过去,一下子扑入他的怀里。我说:“玉,怎么去了那么久。”
玉看了眼空掉的碟子,“还有胃口吃东西么?”
我摇了摇头,“只怕吃过你做的东西,就再也吃不下其他人做的了。”
玉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后说:“柳儿,你若愿意随我隐居,给我一些时间很多东西,我都可以学。”
我摇了摇头,“玉,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对了,无缺宫中有会做衣服的宫众吧?”玉看了我一眼,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个,但仍旧点头。
“玉,让那个左使来找我下。我有点事情要她帮忙。”我可不想用做花衣裳这种事情来使唤玉,就算只是让他帮我传达给别人,“那个神医,他叫什么?”
玉说:“只知道姓李。”
我说:“他当真是李顾的孙子?”
玉摇了摇头,“不清楚。”
我说:“哦?玉也有不清楚的事情?”
他说:“论年龄医术,他的确有资格是李顾的孙子,但以李顾的性格,很难会有子嗣……”
我勾起玉的下巴笑了笑,“一物降一物嘛,是不是。”
玉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看着我,而后颇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走吧,箫声给我听。”
我点头。
而后便是整个下午的吹奏,带着半生不熟的内力参杂,不过这次那些到处乱飞的树叶并没有伤到我,因为玉就在我身边,所以它们根本没有接近我。我甚至闭着眼睛在吹,完全不会担心这些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给我这样安全感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控制树叶之类的东西按照我想要的方式行动,只不过力道上欠些火候,我说:“玉,如果再给我几成功力,或者帮我完全恢复,我学起来绝对不用这么久。”
玉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已经很快了。”
练了整个下午才有这样的效果我心里有些急躁,“为什么不可以让我恢复武功!你明明有这个能力!难道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一定要能够将我控制!玉,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这次的发火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我,他就是要我知道他不会由着我恢复武功,不会由着我回大蜀国,更别说帮我了。
“因为不想失去。柳儿,你不仅仅是不会离开我……”
“而是要没这个能力才行吗!”我有些恼火的接过。
玉没有开口,“你还默认了!”我拧起眉头,感觉眉心可以把人挤死。我深呼一口气,“对不起。”
玉走过来将我拥住,“我介意的从来不是这个。”
我反手将他拥住,而后试着跟他解释,试着让他理解我多一些,“玉,我习武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曾经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千军万马之中也能取下敌人将领首级。后来,我什么都没了。身体变得沉重变得脆弱,变得许多其他人保护,我甚至……”脑中闪过冷策的身影,以及床榻上急促的呼吸,脸颊不自觉的有些滚烫,“总之……明明可以但你却拒绝,让我非常不能理解。”
玉说:“柳儿,你之所以会觉得无法理解,是否因为你觉得我会那样做?我应该那样做?而倘若换作别人,你……”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太傅,是我的玉太傅!”
玉轻轻抚摸我的面颊,温和的气氛和感觉突然急转直下,将显得有些冷冽,玉淡淡的说:“那就忘了吧。”
“什么?”我一愣,而心脏似乎也颤抖的搜索带着寒冬腊月里冰刀刺入的冷冽。
玉接着说:“那些梦境之中的过去。”说罢,转身而去。我看着他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底,突然想到什么,大喊道,“你万万不可伤害那个人!”
可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慌忙驾着轻功,朝药房奔去。等我到了药房,少年神医正坐在门槛上张望,似乎是在等我。我来到他面前,问他,“怎样?”
他白了我一眼,“什么怎样?”
我撩起一摆和他并肩坐在门槛说,他说:“你怎么没有疼。”
“哦……”是啊,我怎么没有疼?这茬子事儿我竟然给忘了,“我也不清楚。”
他想了一下而后说:“你都干吗了?”
我说:“我一直和玉在一起。”
他说:“上午的时候我睡了个懒觉,所以没有催动虫子,下午的时候催动了两个时辰,可你都没有来找我。”
我说:“下午的时候我在联系安魂曲。”
“安魂曲?”
我点头。
他说:“不应该啊,进来,给我看看!”于是我随他进屋,我脱了外衫,解开里衣,露出本来肩膀的那个伤口。
“啊!”只听到他一声惨叫。
“怎么了?”这声惨叫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毕竟让他惨叫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还和一条虫子有关。
他说:“怎么会这样?”他用手摸了摸,他这一摸我才感觉到原来背部起了个小包,然后他用针把小包弄破,挑开了皮拿出了虫子的尸体。
他还算负责,帮我抹了药,而后又坐到门槛那里,双手捧着虫子的尸体,呆呆的看着,让我觉得他可怜巴巴的,这个时候,倒非常像个孩子。虽然为了试药,可以冷酷的杀死许多人。
我走过去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失败之事常有,你还那么小,再养个十年吧。”虽然我觉得这种祸害,死了也就死了。
我转头瞪了我一眼,“你以为这真是被你弄死的?你有这么大本事!”
我心里沉了一下。一来是明白这虫子一定是玉弄死的,而他弄死了也没有跟我说,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答应,更没有教育我。二来,是少年神医的那句,“你有这么大本事”?
你有这么大本事……
他消了消气,“看样子无缺宫主是趁着你运功的时候,把自己的功力送到你身体里,把虫子震死然后才推出来的。罢了罢了,这也算提醒了我,这样的虫子遇到像无缺宫主般内力浑厚的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而那一般的小角色,我又实在不放在眼里。所以,我似乎应该在虫子上再加强一些什么东西。”
我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刚给我涂地什么药啊,怎么越来越疼。”
他说:“放心吧,疼完一个晚上,你伤口就长好了。”
我说:“我又不急,干吗不用温和点的?”
他白了我一眼,“我这虫子死了,你有责任没有?”
我说:“你报复我,你真是有够小肚鸡肠的,跟你爷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