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是贵人的叶赫那拉氏对她是又敬又怕。按照清朝宫中的规矩,妃嫔以下所有女子穿的服装,都必须是窄袖长袍,不许穿裙子,头上的发髻要统一梳成横长式,站时要挺直腰板。待到册立为妃时,穿着、发型和行动才能稍微自由一些。叶赫那拉氏刚进宫被选为兰贵人后,为了讨皇上喜欢,穿衣打扮超过礼制,头型很夸张,恰巧被皇后撞到了,皇后就对她说:“拆了,重新梳妆。”大概从这时起,兰贵人就对皇后有了不满,只是她当时地位不及皇后,只能表面上伪装着。叶赫那拉氏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女人,她曾经公开说:“刚进宫的时候,宫里所有的宫女都忌妒我长得漂亮,后来都被我制服了,皇帝非常宠我,等我生了皇子,地位就更加巩固了。”她谁都可以制服,但她制服不了皇后。清代禁宫内有这样一种规定:能够与皇帝同房的妃嫔们都要由皇后决定,到傍晚的时候,由皇后捡出一些写着妃嫔名号的牌子交给太监呈给皇上,皇帝留下哪个人的牌子,就召哪位妃嫔到皇帝寝宫去伺寝。如果皇帝想到哪个妃嫔宫中去住,必须先由皇后传谕旨给那个妃嫔,告诉该妃嫔做好接驾的准备,然后皇帝才前往彼处,而且这种谕旨上必须要盖上皇后的金印。
由此可见,皇后对各个妃嫔的制约是很大的,她不让你见皇上,你就见不到,而妃嫔不见皇帝的面,是无出头之日的。在这些方面,钮祜禄氏皇后一向大度处之,从不心怀嫉妒,也不争风吃醋,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叶赫那拉氏看出皇后的心肠比较软,容易被拉拢,由于她入宫后,在皇后的住处坤宁宫当差,于是就处心积虑地逢迎,皇后逐渐对她有了很大的好感,于是对兰贵人提供了许多方便,甚至在风流皇帝面前时常说那拉氏几句好话。当兰贵人生了皇子载淳以后,地位开始慢慢地发生了变化,而钮祜禄氏万万也没能料到,她的这一做法,却铸成了大错。
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大沽,兵进天津,直逼通州,欲进犯北京。咸丰带着妻妾和孩子仓皇逃到热河的行宫。但仍旧沉溺于声色之中,使他本来就已虚弱的身体越来越坏。第二年,咸丰病逝。这一年,皇后仅仅二十四岁,叶赫那拉氏也不过二十六岁。
咸丰死后,仅有六岁的载淳即位。尊皇后为母后皇太后,上徽号为“慈安”,称慈安太后,尊其生母懿贵妃为圣母皇太后,徽号为“慈禧”,称慈禧太后。因慈安居信在紫禁城东路的钟粹宫,故称“东太后”,慈禧居住在西路的储秀宫,故称“西太后”。
贤德勤俭,同治中兴
慈安为人宽厚,心地善良,小皇帝载淳虽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但她对载淳的关爱远远超过了载淳的生母慈禧,母子二人的感情非常好。在为载淳选后的事情上,慈安更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怕载淳亲政以后,年纪太轻,不能胜任繁重的政务,所以需要一位成熟贤淑,识大体而又能动笔墨的皇后辅助。出于这种考虑,她先同载淳商量,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才明确坚持要立阿鲁特氏为后。在二人完婚之后,慈安对皇后更是百般照顾,每次来请安时,都热情相待。后来,在慈禧的挑拨下,皇帝和皇后开始分居,并酿成了悲剧。
在载淳去世后的几天里,也正是慈安细心地开导皇后,才使阿鲁特氏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载淳继位后,由于年纪还小,不能独立理政,咸丰临终前曾命其宠信的王公大臣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额驸景寿,大学士肃顺和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为“赞襄政务大臣”,协助载淳处理一切政务;授予皇后“御赏”印章,授予皇长子载淳“同道堂”印章(由慈禧掌管)。
咸丰皇帝的原意是让八大臣和两宫太后的权力互相制约,顾命大臣拟旨后要请两位太后盖上“御赏”和“同道堂”印章,既不让辅臣一手遮天,又避免后宫专政。
后来,野心勃勃的慈禧,发动了“辛酉政变”,拉拢慈安一起,两宫同治,实施垂帘听政,在此期间,一些日常的事务由慈禧处置,但每遇朝政大事,还是要由慈安太后最后决定。
在以慈安为主的垂帘听政时期,节俭自爱的风气很浓,她常以东南太平天国未灭,国家正处在多事之秋为由,驳回一些大臣奏请大兴土木重修圆明园的奏折。
当时,北京城内有一个名叫李三的大富豪,有钱有势力,但是人品很坏。李三勾结广东商人李光照,与圆明园管理大臣殷德拉上了关系。他们在小皇帝外出游玩时前往参见,哄骗小皇帝答应重修圆明园。李三与李光照暗自高兴,自以为可以大捞一把。为了能取得慈禧太后的同意,李光照用重金贿赂了大太监安德海,安德海开口要价二十万两白银,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十万两白银成交。不料李光照行贿的事情被恭亲王等大臣知道了,于是上奏给慈安。慈安听后大怒,立即下令刑部逮李光照入狱。而安德海因慈禧太后关照躲过了一劫,但是重修圆明园之事直到同治皇帝亲政前,再也没有被提起过。
慈安与慈禧密切配合,发挥己长,励精图治,在朝内重用奕、文祥、倭仁等重臣,外用一批优秀的汉族将领,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使得同治年间出现了“中兴之象”。
大智若愚,深谋远虑
长期以来,慈安给人一种过于忠厚老实,缺乏政治才干,事事依赖慈禧的印象。实际上,慈安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从小就受到过良好教育,特别是她成为中宫皇后的五年中间,清王朝遭遇了空前的外患内忧,使她在忧患中逐渐成熟,在忧患中增长了阅历。
慈安对权力不感兴趣,所以日常朝政多让慈禧处理。而“慈禧慑于嫡庶之分,亦恂恂不敢失礼”。遇到朝政大事,慈禧不敢擅做主张,仍要征询慈安的意见。由此可见,慈安太后在控制局面、掌控权力方面也是很有一套办法的。在光绪年间任过大清国驻英国大使,回国后先后任过光禄寺卿、太常寺卿、大理寺卿、左副都御使的薛福成,在他的《庸人笔记》中提到:诛杀陷城失地、临阵逃脱的两江总督何桂清,将骄蹇贪淫的胜保下狱赐死,赏给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爵位,皆出自慈安之意。
垂帘听政,并不是宫廷政治的常态,相反,它是特殊情况下的救急之举,是基于长远利益的一个权宜之计。对此,定会有许多饱读圣贤之书的大臣对此不满,因此,维持内部团结,施政上不出大的纰漏就显得尤为重要,慈安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
按照朝廷的规矩,当皇后没有子嗣时,其他被选为太子的嫔妃之子,要过继给皇后,成为皇后之子才算符合条件。此皇子要由皇后亲领亲带亲抚亲养,而生母却无权养护,甚至随便看一眼都不行。可是两个女人垂帘,皇帝年幼,正处于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再按以往的老规矩办就会有弊端产生。慈安于是下令请生母慈禧与她这个嫡母同居养心殿,共同抚养六岁的同治皇帝。这样虽然破坏了宫中规矩,自己的专一抚养之权也被分出,与皇帝的感情培养也增加了难度系数和不确定性,这对她显然是不利的,但是却对大局有利。
你难道就不怕亲母子朝夕相处合起来架空你吗?看看慈安是怎么说的吧!“吾两寡妇人抚一孤子,设不幸奸人乘机造作语言,居间播弄,则天下大事去矣。今寝处一所,朝夕相见,各坦怀相示,谗何由兴?”可见慈安的胸怀、气度和大局意识,后来的事实证明慈安的深谋远虑是多么的英明。
慈安谦让慈禧,但并不是甩手推掉抚育同治幼帝的责任,而是像生身母亲一样,关怀、呵护、疼爱他,无微不至,比生母慈禧更尽心,更亲切。同治也因而对母后皇太后慈安更尊敬,更亲近,更自然,更无拘无束,更像一对母子。在为同治帝选后这个重大问题上,慈安、慈禧产生了分歧。慈安看中了淑静端慧、容德俱佳的崇绮之女阿鲁特氏,认为她必定是一位贤淑的皇后,而慈禧则看中了年轻俏丽、姿性敏慧的凤秀之女富察氏。最后,慈安没有赔笑附和,也没有强行作出决定,而是默不作声,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同治帝,结果,同治帝还是选了慈安看中的阿鲁特氏。
慈安将选择权和裁判权交给了皇帝自己,一方面可以避免两宫分裂,二也体现公正无私,让慈禧和内外大臣心服口服,三是对同治皇帝抱有信心。结果,正是如她所预料的一样,这件事情再一次证明了慈安在同治帝心中的崇高地位,以及她的眼光和大智若愚的智慧。
诛杀安德海,朝野称快
按大清朝的制度,太监不得出都门,犯者杀无赦。安德海是慈禧的心腹太监,他依仗慈禧的宠信,胡作非为,肆无忌惮。不仅朝中大臣,甚至连同治帝都恨他入骨。
安德海,直隶南皮县人,人称“小安子”。年少时,因羡慕那些在宫中当太监而发迹的乡人,于是自残入宫做太监。他识字,可以读《论语》、《孟子》这类书籍,善于察言观色、阿谀逢迎,“以柔媚得太后欢”,并赢得慈禧的器重,当上了总管太监。因此,小人得志的安德海以慈禧为靠山,不把慈安、同治帝和奕放在眼里。同治初年,小皇帝还未成年,但对安德海飞扬跋扈的一套非常不满,经常为一些事训斥他,每次挨了训,安德海都要跑到慈禧那里诉说自己的委屈,慈禧听后就召载淳来指责一番,这样,反而加深了小皇帝对安德海的仇恨。
载淳曾找到慈安,一起商量除掉安德海的方法,他们认为山东巡抚丁宝桢可以担当此任。因此,在丁宝桢入京晋见时,就令他伺机诛杀安德海,丁宝桢慨然允诺。
1869年,即同治八年,在慈禧太后的默许下,安德海借皇上大婚、采办龙袍的名义,乘楼船沿运河南下。按清朝祖制,太监不准出京。但安德海不仅出京,而且还私挟妇女、张挂龙凤旗帜,一路招摇,惊扰地方。所过顺天府衙门、直隶总督衙门,都隐忍不发。结果他进入山东地界时,丁宝桢便得知消息,他令总兵王正启率兵追捕安德海,一直追到了泰安,王正启才抓住安德海,并马上把他押到了济南府。安德海一时搞不清状况,叫嚣道:“我是奉皇太后的命令外出,谁敢冒犯我,那就是自找死路!”丁宝桢迅速将此事上奏朝廷,慈安早已等了很久,她立即召集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共同商议,大家一致认为:
“(太监)祖制不得出都门,犯者杀无赦,当就地正法。”慈禧还有意袒护,但是慈安态度坚决,下令就地正法,在济南杀掉了安德海。当时朝野上下,人心大快。
慈安的存在对慈禧是有着相当的震慑作用的。安德海一死,慈禧不仅丧失了心腹,还颜面大失,不由得对慈安心生嫉恨。
纵虎成患,终遭暗算
同治死后,载湉被立为皇帝,即光绪,这并非慈安的意愿,完全是慈禧的主张。由于光绪年幼,两宫太后二次垂帘听政。此时,虽然是二人同时训政,但是慈安已经没有一分权力,实权都掌握在慈禧手中。载淳的死,对慈安打击很大,她开始诚心信奉佛教,天天在宫中以持斋念佛为主要功课。光绪年间,慈安太后日益倦怠,不再过问外事,这样,慈禧更加地无拘无束,统摄朝政,大权独揽。
慈禧经常单独召见大臣,各种大事在决定的时候也不再通知慈安。在过去,慈禧是不敢这样做的,像同治年间补瑞麟为文华殿大学士这样的事情,都要找慈安商量,取得慈安的同意后才可以实施。此时,慈安竟成了可有可无的人,自己虽然不关心政事,但是也不是一团空气,慈禧的做法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这让慈安感到愤愤不平,两人之间的矛盾也逐渐突显起来。
于是,慈安打算劝阻慈禧骄横擅权的独断行为,给她一个警告,希望她能够收敛一些。
1881年的年初,某天晚上,慈安在自己的宫中置办了酒宴,说是为慈禧祝福。一番嘘寒问暖过后,慈安让左右的随侍人员都退下,开始唠起了家常,她先是说起了当年在热河行宫时,肃顺专权,两宫太后受排挤,以及同治十一年二人同时垂帘听政的事情,说到了动情处,不仅潸然落泪。慈禧听了以后,想起了往日的艰辛岁月,也感慨万千。慈安见慈禧被打动了以后,忽然话题一转:“现在,咱们姊妹都老了,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尘世。相处二十多年,所幸从来都是同心协力,连一句冲撞对方的话都没有过。而我这里存有一件东西,是先帝给我的,现在它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你看看吧。”说完,慈安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信封递给慈禧,慈禧接过信封,打开信后仔细阅读,顿时脸色大变,羞愧得不敢抬头看慈安。原来,这封信装的是咸丰临终前交给慈安的遗诏,大意是:叶赫那拉氏是皇帝的生身母亲,母以子贵,日后定会尊封为皇太后,我对此人实在是不能深信,此后如果她能安分守法也就罢了,否则,你可以出示这一纸诏书,命廷臣按照我的遗命,把她除掉。
慈安见慈禧看完,把这封信要回,随后,非常仗义地放在烛火上烧掉了。当时,慈禧心神慌乱,又羞又恼又恨,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但仍勉强装出感激泪下的样子。慈安又对她百般劝解和安慰,直到酒宴结束。
且不说慈禧被慈安的一番“好意”惹到愤怒至极,但是毕竟密谕毁掉了,慈禧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感到轻松多了,再也没什么值得她担惊受怕的了。此后,她对慈安做了什么,恐怕没有人真正地知道。
没过几个月,这一年的三月九日,慈安身体稍感不适,第二天晚上就死了,终年四十四岁。
慈安太后的突然死亡,朝野上下的种种猜测不胫而走。年仅四十四岁,比慈禧还小两岁的慈安太后突然暴毙宫中,此后,慈禧开始一人独裁。人们以掌握的少之又少的“线索”,对慈安的死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推测,使得她的死变得疑云密布,成为二百多年清宫史上的一大疑案。
按照惯例,皇帝和皇太后在病危时,要召王公、大学士、军机大臣等朝中亲近重臣进宫,托孤遗言,准备后事。慈安崩于三月初十日戌时,而翁同龢在家听到慈安的消息却是在初十日深夜的“子初”,通知者是两名做粗笨杂活儿的仆役。许多闻讯赶到皇宫的大臣们进入皇宫后,看到宫中寂然无声,一点办理丧事的迹象也没有,还在乾清门吃了闭门羹。
一直等到日出,才召王公大臣们进钟粹宫,这种做法有悖于惯例和常理。
另外,太医为慈安开的处方照例也应先交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传视、审阅,以昭慎重。
而王公大臣们直到十一日早将近三点时,才看到太医所开的五个处方,其中午刻开的处方有方无药,而初九日的处方一个也没有。
以上的这些疑点,不禁让人们满腹狐疑。关于慈安的死因,归纳起来,民间大致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清朝官方的“正常病死说”。在朱寿朋的《光绪朝东华录》中载有慈安的遗诏,说她在“(1881年农历三月)初九日偶染微疴,初十日病势陡重,延至戌时,神思渐散,遂至弥留”。另据《清稗类钞》载,在慈安初感身体不适时,御医为她诊脉,认为“微疾不须服药”,没想到当晚就去世,大为诧异,还以为传言。另一位当事人左宗棠,当时任军机大臣,突然听说慈安得病身亡,顿足大声说:“昨早对时,上边(指慈安)清朗周密,何尝似有病者?即去暴疾,亦何至若是之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