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知道宸的内心正在一点点地被瘴气腐蚀,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型,待宸彻底丧失理智的时候,他便会大开杀戒,变成一个遇鬼杀鬼,遇人杀人的机器。想到这,他慌忙松开禁锢住宸的手臂,弯起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坏笑,便化成一缕白烟飞快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宸那聚集着十八层地狱中成千上万怨气于一身的恶灵也已成形,半蹲在地上,睁着一双嗜血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正在不断填土的顾忆柳。
顾忆柳忽然感觉到背后阴风阵阵,脊背一阵地发凉,她奇怪地转过头去,却在瞧见陡然出现在身后的庞然大物时惊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她想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想喊喊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如同困兽的呜咽。
宸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猛兽,嘴角留着长长的哈喇子:“你的肉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他阴森森地道。
顾忆柳的身子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走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声音嘶哑地喊着,每喊一下都显得那么费力。
而顾忆柳这气若游丝的叫喊反倒刺激了面前这只怪兽的食欲,他张开血盆大口朝顾忆柳扑了过去,一口便咬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地从她的胳膊上撕下一块肉来。
顾忆柳骇然地看着自己淌血的胳膊,在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后昏死了过去。
那怪物见眼前的美食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嚎叫一声便又朝她最为薄弱的脖子扑了过去,张嘴就要咬,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后院的门忽然被推开,顾晟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一眼看到面前的庞然大物,他的脊背经不住一阵阵发凉:“该死,这是什么东西?”他叫着,视线向下,很快地发现了躺在土坑里的沈涵菡,他惊叫一声奔了过去,怎料这怪物竟一爪子朝他呼了过来,如果不是他躲闪及时,他可能早就在这威力迅猛地一爪下一命呜呼了。
顾晟睿身手敏捷地闪到了一旁,就这样一人一鬼地对峙了一会儿。很快,那怪物也注意到了沈涵菡,像是发现了更加美味的食物似的,他立刻转移目标朝沈涵菡扑了过去。
顾晟睿大惊,冲那怪物高喊一声:“离她远点!”便举起枪对准那怪物迅速地扣动了板机。
然而那子弹却像是打在铜墙铁壁上,伤不了那怪物分毫。他又连朝那怪物开了几枪,子弹都是一碰到那怪物的身体便直接被反弹在了地上。顾晟睿惊呆了,看来枪根本无法对付这怪物,他索性扔掉手上的枪,冲过去从背后一把勒住那怪物的脖子,企图将他从沈涵菡的身前移开。
顾晟睿毕竟是血肉之躯,哪斗得过这拥有不死身躯的怪物,那怪物只用手轻轻一拉便将其从身上扯了下来将其按倒在地,张开獠牙朝顾晟睿一口咬了下去。
顾晟睿眼明手快,用胳膊抵抗住那朝他袭来的獠牙,虽避开了足以毙命的心脏,整条胳膊却被怪物咬住,牙齿深陷进肉里,直刺骨髓,顾晟睿疼得大叫,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那怪物却在这时加重了力道,顾晟睿感觉自己的胳膊正在被一股蛮力一点点地捏碎,他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可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只听哐啷一声,那怪物的身后竟然凭空生出数条漆黑的铁链,将那怪物的手脚牢牢地锁住,紧接着将其往后一拉,那怪物便嚎叫一声仰天躺在了地上。
那怪物还想反抗,用尽浑身力气挣脱了铁链的束缚,在铁链断裂的瞬间,几个一身黑衣的蒙面武士,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似的,哗啦啦地一同倒地,可是很快地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拉开阵势,准备再次抓捕这只怪物。
怪物终于被激怒了,仰天长啸一声便如同一只迅猛的豹子似的四肢并用朝那群黑衣人呼啸而去。
黑衣人再次挥动手中的铁链,铁链在空中舞动,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蛇,很快,那无数条铁链便以极快的速度汇聚成一条,那颜色也由之前的墨黑变成了金黄。
金色的链条发着耀目的光从天而降,瞬间幻化成一面大钟将那怪物牢牢罩住动弹不得,与此同时,那群黑衣人也在钟罩四周坐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像在超度亡灵。
不久便见那怪物在钟罩内痛苦地嘶吼起来,他拼命地拉扯自己的头发,那巨大的身形也如同缩水一般一点点地消融下去。
顾晟睿被这一连串的奇异景象惊呆了,他睁大惊恐的双目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在痛苦的煎熬里一点点地幻化出人形,直到那怪物完全化身成人,他才看清,那前一刻还在丧心病狂地攻击自己的妖怪竟然是……宸!
“哥!”他惊叫一声扑过去用力敲打那钟罩,“放开他,你们想对他做什么?放开他!”
而此时,不知是顾晟睿的敲打起到了作用,还是黑衣人的法事已进行完毕,那钟罩真的在他的敲打下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然而,虽然钟罩消失,但顾晟睿和宸之间仍像是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壁,不管顾晟睿如何努力都碰不到宸。
此时,那黑衣人也已齐刷刷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向宸,用虚空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顾伟宸,你乃扰乱人间秩序,在人间作恶的恶灵,今日我等将你抓捕,速速随我等归去地狱受刑。”说罢,那黑衣人便从腰间抽出一根铁链将宸牢牢地锁住,大手一挥,在地上开出一个大大的口子,紧接着一部通体漆黑的电梯从地上的裂缝中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不一会儿,电梯的底座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一声像是老式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后,整架电梯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电梯门应声而开,与它的外表一样,内里同样是漆黑一片得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衣人陆续走进电梯,一个接着一个,像是一群黑山羊被赶着走进集装箱,很快便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也不知道是和那黑色融为一体还是早已通过那个黑洞下到了地狱。
最后进入电梯的是那个用锁链牵着宸的黑衣人,他抖动了一下手上的链条,宸立刻像只提线木偶般从地上站了起来,乖顺地跟在黑衣人身后朝那电梯的入口走去。
身后的顾晟睿还在奋力地拍打着那扇无形的墙壁:“哥!哥!”他疯狂地叫着、喊着,却始终无法逾越那道鸿沟,明明就近在咫尺却连伸手碰触的权利都没有。
宸猛然停住脚步,循着顾晟睿的声音看了过来。
顾晟睿又惊又喜,更快地拍打起来:“哥,你看见我了吗?我是顾晟睿,哥!”
宸虽然面向他的方向,却又不像是在看他,而仅仅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身后的一片虚无。
顾晟睿终于反应了过来,宸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尽管他那样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眼前却早已和他处在不同的空间,他们可以向对方伸出手,却永远接触不到彼此。
“哥……”顾晟睿靠着那堵无形的墙一点点地滑座下来,他已经放弃了拍打,只是紧贴着墙壁悲切而绝望地看着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晟睿……”宸忽然开口说道,“好好活下去。”
顾晟睿的身子一僵,他瞪大眼睛直盯着宸的双眸,期望他能瞧见自己,可直到他的双目渐渐变得有些发酸,宸最终仍是没能看到他,明明他就站在他的眼前啊,为什么连临别的一眼都不愿意施舍,生与死的距离……好残忍!
模糊的视线里宸带着最后的微笑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同时那堵无形的墙壁也消失了,顾晟睿紧贴着墙壁的身体跌倒在地,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朝那电梯冲去,奋力伸出的手指即将接触到电梯的瞬间,那电梯便化成一缕黑烟在指尖萦绕片刻后消散在了微凉的晚风中。
顾晟睿彻底地垮了下去,他跪坐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像要将其捏碎般把自己的不甘狠狠地揉了进去,悲楚潮水般地袭上心头,让他心如刀绞,他无声瞪大眼睛,任由泪水从那眼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好无力,除了落泪,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不久,警察赶到,带走了余鑫,也带走了顾晟睿一干人等。
余鑫的奶奶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自己的孙子怎么就被人贩子诱拐了,更不明白孙子在人贩子手上逃出来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因为余鑫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在学校时发生过的事情,连被沈涵菡带着四处游玩的事情也忘了。
由于余鑫失忆,再加上没有任何能够指控其被诱拐的证据,这个案件便成了两件悬案中的一件被封存进了档案柜。
至于另一件悬案则是顾晟睿口中的野兽袭击事件,从他和顾忆柳手上的伤口来看,那的确是被野兽袭击后留下的痕迹。然因为顾忆柳被袭击后便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沈涵菡醒来后表示毫不知情,就连她被药物迷昏一事也只字未提,现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物顾晟睿更是坚称没有看清野兽的模样,再加上现场没有摄像头,这便成了另一件悬案被搁置了下来。
只有沈涵菡知道顾晟睿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只是顾晟睿不说,她也不好追问,而顾晟睿处理完伤口后也没再来找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自她的身边消失了……
在医院进行伤口处理的时候顾忆柳的家人和沈涵菡的家人都来了,急匆匆地赶到病房,看到顾忆柳那疯疯癫癫的模样,顾妈妈一下子瘫倒在病床边哭得不成人形,谁也拉不开,劝不走。
而顾伟也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般,坐到病床边一直握着顾忆柳的手,一刻也不放开,就连沈涵菡给予他的安慰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眼睛始终盯着顾忆柳,满脸的悲伤。
沈涵菡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里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之后几天,沈涵菡每次到病房来看顾忆柳都会看到顾伟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陪她聊天散步。而沈涵菡的出现倒变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便不再搭理。
好几次沈涵菡都是把带来的水果和鲜花放下后便默默地离开了,而那心口的疼痛也随着被忽略次数的增加在逐渐加剧。
终于,在某一个有着很好阳光的午后顾伟给沈涵菡打来了与她变得形同陌路后的第一通电话。
沈涵菡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很烈,烈得刺痛了她的双眼,所以那泪才会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听见顾伟用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里说:“涵菡,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必须陪在忆柳身边,这是我欠她的。”
挂上电话的瞬间,她将头埋进双臂里,哭到声嘶力竭……
一切似乎有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沈涵菡依旧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了顾伟、没有了顾晟睿,就连那总是如橡皮糖般粘着她的宸也消失了。
心霎时感觉空落落的,就像被挖开了一个口子,将原本进驻其中的东西一点点地倒了出来,然后强行注入了空虚、失落和悲哀……
又是一个休息日,沈涵菡没有约会没有工作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游戏玩腻了就看电视剧,电视剧看完了就开始删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就在这时她发现手机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视频,她一愣,将视频点开,却意外地看到了余鑫的脸,她怔住,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接着就听见余鑫用那稚嫩的童音老气横秋地道:“沈涵菡,好久不见,我是宸……”
如同当头一棒,沈涵菡像个呆子般地僵在了当下,张口结舌地瞪着视频里的余鑫,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抓起包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家门。
沈涵菡直奔顾晟睿的公寓而去,来到这幢在全市出了名的保安严密的公寓楼下,还没按门铃,保安却已先一步迎了上来。
“你是顾先生的女朋友吧?”保安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有点驼,说话时候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
沈菡菡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紧迫的目光,绕开他的问题反问道:“顾晟睿在家吗?”
那保安摇了摇头。
“不在?”沈涵菡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冒失,都没有事先联系就莽莽撞撞地冲了出来,正准备拿出手机拨打顾晟睿的电话,保安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臂拦住了她。
“顾先生在家,不过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过家门了,期间有不少人来找过他,都被他粗暴地赶了回去。”
沈涵菡怔住,一个星期前,不就是他们自医院分开的那一天,果然,当时在凤凰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顾晟睿不会像这样把自己关起来。想到这,她连忙走过去伸手按响了顾晟睿家的门铃,然而,门铃响了许久都没有应答。
这时,那保安又神神秘秘地走了过来:“没用的,他是不会开门的。”
“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上去?我担心他有危险。”沈涵菡转向保安央求道。
“可以。”像是一早就在等沈涵菡这句话似的,保安毫不犹豫地就为沈涵菡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沈涵菡像只从笼中放出来的小鸟似的,公寓大门一开,她便一个健步冲了进去直奔顾晟睿家而去。幸好她还记得顾晟睿家的门锁号,轻而易举地便打开了房门。
推门进入,瞬间便有一股难闻的异味扑鼻而来,她捏住鼻子,放眼望去,顿时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