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是全国著名的心理学教授,沈涵菡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了接受其诊治的机会。
走进诊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小发财树,翠绿的叶子聚集在笔挺的树干上看上去生机勃勃。紧靠着发财树摆放着一张长长的躺椅,躺椅上垫着软乎的毛巾,一头还放着一个圆形的抱枕,让人一见便有种想要躺上去的冲动。在躺椅的另一头放着一个铁艺的落地式台灯,白色的灯罩,灯泡正对着沙发的方向。与之相邻的是一张单人沙发,文芳就坐在那张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还放着一个记录本。
“坐吧。”文芳微笑着伸手向沈涵菡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躺椅,那笑容虽然淡淡的,却很温暖,像冬日的暖阳。
沈涵菡回已一笑,走过去拘谨地坐下。
“开始吧,给我说说你的烦恼。”文芳依然在笑,那温暖的眼神,富有磁性的嗓音让沈涵菡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条理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目前存在的问题和最大的烦恼。
文芳听完后沉吟半晌道:“你以前是不是遭受过很严重的感情创伤?”
沈涵菡想了想道:“我的感情一直都不顺,但我的初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
文芳一边点头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而后抬头看着沈涵菡的眼睛温和地道:“那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事故?”
沈涵菡摇了摇头:“也没有。”
这一次文芳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后又温和地笑道:“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一些异常行为,你的这些古怪的举动必定和你过去经历过的某些事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将那部分的记忆遗失了。我想通过催眠的方式帮你唤醒深层次的记忆,但这需要你充分的信任和配合,你愿意吗?”
沈涵菡几乎想也没想便点头道:“我愿意。”
只要能够治好她的怪异行为她愿意接受一切治疗,因为只有她痊愈了顾晟睿才不会因为他而感到累,这就是她能为顾晟睿做的所有……
这是哪儿?沈涵菡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心里顿时涌起一丝恐慌,她记得自己前一分钟还呆在文芳的诊疗室里,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周围黑洞洞的,尽管她已经努力张大眼睛,可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行。
“你现在在哪儿?”耳边忽然响起文芳温和的声音。
沈涵菡一怔,慌忙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喊道:“文医生,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伸手摸摸看,在你的旁边应该会有一扇门。”
“门?”沈涵菡愣着,伸手往旁边摸去,果然抓到一个门把手,她惊喜地叫,“是有一扇门。”
“打开它。”文芳命令道。
沈涵菡照做,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光亮迫不及待地冲出来直逼人眼眸,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待渐渐适应光线后,她一点点地张开双眼朝前看去。
“你看到了什么?”文芳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细听又仿佛来自脑海之中。
“我……”沈涵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到了……羽毛球!”
“羽毛球?”文芳用疑问句重复了一遍,“详细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羽毛球?”
“就是……很多……很多的羽毛球。”沈涵菡说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悬浮在空中的羽毛球,“整个房间里都是……”
“有谁在那吗?”文芳问。
“没有。”沈涵菡答着,仔细盯着那近在脸旁的羽毛球,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那球立刻像被什么牵引着般朝后飞去,紧接着整个房间的羽毛球都动了起来,打着转儿聚集到一块,“那些羽毛球动了起来,它们都聚集在了一起。”她又惊又怕地叫。
“不要怕,仔细看着那些球,看清那球背后的真相……”文芳用缓慢温和的语调循循善诱地说着。
沈涵菡那激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她仔细盯着那聚集在一起的羽毛球,渐渐的,那些羽毛球化成了一片片纯粹的羽毛,屋内陡然升起一股暖风,羽毛如花瓣般飘散的同时,一个人形的东西从那炫目的光芒中走了出来。
“好像有个人在那!”沈涵菡惊叫。
“走过去。”文芳命令。
尽管沈涵菡心里害怕地要命,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朝那团模糊不清的东西走了过去,几乎是同时,那东西也朝她走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却像是长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移动:“它朝我走过来了。”她害怕地大叫。
“不要怕,看着它,相信我,它不会伤害你。”文芳语调平缓地安慰着。
沈涵菡的身子一个劲地颤抖着,她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强逼自己面对那个东西,而那团模糊不清的人影也在即将接近到沈涵菡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像是存在某种感召般,那人影朝她伸出了手,那手在抬起的瞬间渐渐有了实体,沈涵菡震颤地看着,脚步下意识地往前一迈,原本固定住的双脚再次获得了自由,她犹豫了片刻,朝那人影走去,眼睛始终盯着那朝前直挺挺地伸着的手掌,那手掌的轮廓在她行进的脚步中一点点地清晰起来,她惊奇地发现,那手掌的中心竟然有一颗黑色的痣。
她呆住了,心脏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只手,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形却再次幻化成羽毛很快便从她面前消失了。
“那个人不见了。”沈涵菡急得大叫,原地转了一圈,发现不仅那个人形消失了,连原本飘散在房间里的羽毛也不见了。
文芳沉吟了半秒,随后用安抚的口吻道:“没关系,你再找找看,房间里应该还有一扇门,找到的话就走过去打开它。”
“好。”沈涵菡点点头,稳住呼吸,在房间里急切地寻找起来,果然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一扇白色的房门,因为和整个房间的色调一致,如果不仔细看根不发现不了。
她加紧脚步朝那扇门走了过去,凑近细看,在门上发现了一个白色的把手,她将手覆于其上,正要拧开,忽的,她的手掌上陡然生出一只枯槁的手臂,像跟枯树枝似的将她的手臂紧紧地缠绕住,紧接着一些黑色的发丝如同一条条不断蠕动的蛇从她的肩膀上一路蠕动着爬了上来。沈涵菡瞪大双眼,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颅被那发丝牵引着一点点地靠近她的脸,直至爬到她的眼前,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沈涵菡再也经受不住,“啊”地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她又回到了诊疗室里那张软和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手中抱着靠垫,只那背后被冷汗浸湿了好大一块。
“你看到了什么?”文芳不紧不慢地问。
沈涵菡大大地喘息着,她的双眼依然惊恐地圆睁着,像是还没从之前的恐惧中完全挣脱出来:“我看到……一个……女鬼……披散着头发,眼睛红得像血……好可怕!”
文芳蹙眉想了想,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在躺椅上坐好,随后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她对面,像个亲切的姐姐似的,握着她的双手,微笑地看着她的眼睛:“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好,很好,就是这样。”看到沈涵菡在她的引导下情绪不似之前那般激动,她拍了拍她的手掌继续道,“在你潜意识中一定有某些事情是你不愿回忆起来的,在这种情绪的趋势下,你的潜意识便制造了一个女鬼的形象来阻止你对自己的记忆一探究竟,如果你不克服这份恐惧就永远没办法找到问题的症结,寻得答案。”
沈涵菡失魂落魄地看着文芳,一个劲地摇头,刚才那可怖的景象她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文芳笑了笑:“慢慢来,不要急,谁心里都有一个魔鬼,关键看你如何去面对,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走出文芳的诊疗室,沈涵菡觉得自己的双腿仍有些发软,心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文芳的话犹在耳侧,要她面对那可怖之物,她如何能做到?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顾晟睿早已在家等候,坐在沙发上和父母以及妹妹聊得非常开心,看上去还真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这种情形沈涵菡已经见惯不怪了,最近几天顾晟睿一有空就会往她家跑,很快便和她的家人打成一片,沈家仿佛突然多了个儿子,使得那二老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沈涵菡疲惫地走进家门,和众人简单地打过招呼便往房间走去,顾晟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停止交谈,跟着走进房间。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去你工作室的时候你员工说你提下班了。你都做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
沈涵菡愣了愣,迟疑片刻,她转过身来,用沉静的双眸注视着顾晟睿:“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什么?”顾晟睿惊叫,意识到自己太过大声,连忙关上房门走到沈涵菡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我想治好我的病,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
“我什么时候为难了?”顾晟睿脱口而出,但很快他又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沉声问,“所以呢?治疗的结果怎么样?”他紧盯着她的脸,分析她的情绪,暗暗捏紧手指,似是有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沈涵菡颓然地摇了摇头:“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了。”
“什么意思?”顾晟睿更紧张了,他凝神静听。
“我被催眠后进入了一所房子,在房子里有一扇门,只要打开那扇门便能知道造成我这些异常行为的原因,可关键时刻,我的潜意识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让我从催眠的状态下惊醒过来,结果,我什么答案也没有找到。”
听到这顾晟睿似乎松了一口气:“没找到就算了。”说着,他走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温柔地凝视她,“你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
“可是我……”沈涵菡有些为难,有些伤感,她还想说着什么,顾晟睿却忽然吻住了她的唇,用温柔的深吻覆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
沈涵菡受惊不小,她双目圆睁着,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可是很快便陷入那份温柔的呵护和浓浓的深情中不可自拔,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抱住顾晟睿身后的衣服顺从地回吻他。
许久,顾晟睿缓缓地松开她,眼底的热情还未褪去,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他用手捧住她脸颊,低头盯着她迷离的双目:“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和我商量,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你的那些行为在我眼里看来一点也不奇怪,我既然爱你,就会爱你的所有。所以不要再去见什么心理医生,你没有病,只是有些与众不同而已,如果你非要有所改变,那么我陪着你,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改变。”
沈涵菡看着她,那温暖的话语为她支离破碎的心脏覆上了一层坚硬的保护壳,她不再颤抖,也不再犹疑,将头埋进顾晟睿的怀里,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顾晟睿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摸着她头顶的秀发,将头枕在她肩上,只是那原本应该放松的脸上,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