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上述道理对巴拿马周边战略局势进行了很多讨论,接下来我们再说一下门罗主义。将长久存在的新形势极大地改变了美国的对外政策,促使它走上了扩张之路,而且还加强了美国的如下观念:欧洲政治制度不能波及可以对巴拿马地峡轻易地施加军事影响的地区。因为巴拿马地峡对我们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不仅将美国的太平洋和大西洋海岸连接起来,而且是连接大西洋和远东的两条主要交通线之一,所以我们不会同意将库拉索这个加勒比海中的堡垒再行转让,就像我们也不会考虑得到地中海上的马洪港作为我们战胜西班牙的成果一样。
因此,我们必须公正、理智地考虑当事双方的利益,顾及与我们打交道的国家的想法和需要。在思考时,不能含有任何成见也不能感情用事,因为感情往往会影响客观、公正的判断。亚洲问题的演化不是几天可以完成的,而是需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这个过程中传统的观念也许不会发生变化,但由于现实需要我们依然要考察它们。东方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条交通线的重要性,因此经由苏伊士的较短航线才日益重要,这条航线经过地区的政治状况和军事局势也处于变动之中;地中海地区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与此类似,加勒比海由于对巴拿马地峡有着重要意义,也具有了从未有过的地位,使得门罗主义在该地区的运用更加重要。太平洋地区对美国有着与日俱增的多方面意义,因为它不仅是一个日益开放的巨大市场,也是一个交通要道。美国在该地区新得到的地盘给它带来了机会,同时增加了它对该地区的责任。而已存在的苏伊士运河和将要出现的巴拿马运河的重要性体现了当前变化的特征,同时这两条运河的使用又加速这些变化。毫无疑问,巴拿马地峡将取代麦哲伦海峡的地位,而地中海则替代了好望角。
这样,新的形势使得非洲和美洲南端的重要性正在下降,因为它们远离了决定各国政策的当前变化趋势。因此,这些地区对于交通的意义已经很小,它们的重要性只能体现在它们的物产上。那么,我们运用门罗主义去支持那些对我们没有好感、地理上又处于巴拿马地峡影响之外的亚马孙流域以南的美洲国家,对我们自身的利益有帮助吗?这样做是由于政策需要还是出于感情或者习惯呢?我们是否应该保持对上述地区的责任,即使会影响我们在更重要地区的行动?总而言之,尽管门罗主义所凭借的观念没有过时,而且还由于最近的变化被加强,但它的运用是否需要变革、加强或者减少它在某个地区的运用?
西班牙殖民帝国的瓦解和东亚危机的临近促进了英国和美国的关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由于英美两国有着共同利益这一客观情况的存在,使得双方间由不愉快因素导致的瘤疾也变得无足轻重。英美接近不仅因为由来已久的情感因素,更重要的是物质因素,即利益的一致性。但感情上的互助也有一定的作用,从美西战争中体现了这一点。这场战争表明这两个国家都具有支持受压迫者的思想,只是相对的孤立淡化了对其他地区的这种同情。
在美国,人们已认清了上述情形。不过,存在于他们心中的迷惑影响着对正在南非进行战争的英国人的同情,因为南非战争的问题正是当初的美国革命为之战斗的,并且一旦南非人民没被给予代表权,英国人向他们征税就是粗暴的压迫。由于英美两国都意识到彼此间有相同的观念和理想,在美西战争和南非战争中均有一方对另一方的同情。这也表明了人类正趋于统一,这种统一将在时机成熟时得以实现,但不能被暴力或者急躁所驱使。美国内战的结局、意大利的统一、新的德意志帝国的崛起、大不列颠帝国联邦思想的活力,都说明了人类正趋向于更大的集团,并进而形成正式且规范的政治同盟,而战争在推动和巩固这些进步方面起着巨大的作用。借助于战争,美国的团结得以维护,意大利的政治统一得以实现,而德国人则拥有了共同的情感和一致的利益。战争也增进了英国和它的殖民地间的关系,从而使联邦设想转化为具体行动。如果没有战争,这个设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同理,为了将英美之间的相互同情转化为行动,使美国愿意接受并报答英国给它的支持,这也需要战争的压力,一国受到外来侵犯时,另一国能给予支持和帮助。
当然,战争是一种灾难,而且是给人类带来巨大痛苦的灾难。不过,我们必须明白,“仲裁”这个词颇受欢迎的原因是,这个词具有美好的内涵,并不是人们对当前的局势有了全面的认识,寻找出来的解决方法。在两年间已经发生了两场战争,任何一场战争所追求的正义目标都不是温和的方式能够实现的。当美西战争爆发时,西班牙的殖民地已有40万人死于饥饿,这主要是由于西班牙人镇压反抗而采取的集中政策造成的。美国对西班牙发动战争不仅因为人道主义,也因为西班牙不可能采取和平的方式对它的殖民地进行管理。而我们也不再相信西班牙的承诺,因为接二连三的失败已经证明了它不具备实行健康统治的能力。
英国发动对南非的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战争,一方面出于解除压迫的需要,另一方面,由于“不是以代表权为基础的征税就是暴政”这样的一个普遍原则。一般情况下,英国不会为住在海外且处于不良统治下的公民索取公民权。不过,德兰士瓦90%的收入是英国居民创造的,因此英国希望其政府给予英国居民平等的待遇,但遭到了拒绝。我们要知道,在南非,不仅英、美的权利遭到了践踏,而且德兰士瓦为鼓励外国人居住制定的5年内可获得公民权的法律在未到期时就被修改了,剥夺了他们应有的权利。
英国和美国分别参加了上述两场战争,而且参战的一方没有得到另一方的实质帮助,只是从对方那儿得到了真诚的同情。相对而言,这种同情在德兰士瓦战争中不那么引人注目,一部分原因是南非的问题不是太明确,无法让人一目了然;但主要还是因为许多生于异国的美国公民对自己的出生地有着亲近之情,这种感情不太受到对美国利益认识的影响。
尽管如此,英美之间仍有着坚实的联合基础。它们两国的理解不仅体现在利益和传统方面,也体现在平等和法制观念方面。只要这种认识与日俱增,两国就会越来越被共同的精神维系,还可能建立具有联盟意义的关系。为使这个集团在种族和精神上都更加完美,其他的条顿国家也应该加入,尤其是德意志帝国。对这个目标我们要耐心等待,人为促使这一过程早早结束绝非一件好事。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英美的日益接近作为这个过程的初始阶段,对第三方的加入有很大的引导作用。
通过上文的描述可得出如下结论:当今的时代特征和共同利益的需要都表明了英美之间进行长期合作的可能性,而有着同一的语言和种族起源的德意志帝国也可能加入这个行列。在过去的几个世纪,各种因素使欧洲拉丁国家的权力和影响与条顿国家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但意大利的统一使事情有了明显的变化。新的意大利在地中海占据了战略中心位置,而地中海对于欧洲的重要性甚至远大于加勒比海对于美国的重要性,另外,政治局势还使意大利和法国位于政治天平的两端。
意大利的利益要求和拉丁、条顿国家的需要是吻合的。后者要保证在利凡得的主导地位,因为苏伊士运河的安全对于海上强国的它们来说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性。极有意义的是,形势使意大利这个拉丁性的国家和欧洲国家有着密切的政治联系,这样就保证了我们与拉丁文明的合作。而且,对当今局势尤为重要的是,意大利这个伟大罗马的直系继承者已经明白了它的利益所在,将以意大利为中心再现拉丁文明的光彩,这对从拉丁文明中获益的国家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四、日本、中国的变化及其影响
日本加入欧洲文明系统所产生的进步充分体现了西方文化的优越性,因此为了普遍的利益,必须使中国接受欧美文化,必要时可借助于武力。
一场将至的极具破坏力的灾难迫使欧洲国家认识到了它们在亚洲的利益具有一致性。截至目前,由于死守固有的保守观念,欧洲国家对它们在亚洲利益的认识和美国随时代进步形成的行为标准是格格不入的。
美国人民是欧洲文化的直接继承者,他们和欧洲大家庭有着紧密联系。日本也与此类似,日本加入欧洲文明系统体现了它的优秀品质,因为实行这种转变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它要求很大的决心和毅力。日本没有忽视或贬低自己的民族特色和传统文化,而是看到了外来事物的优越性并将其融入自己的制度和文化体系当中。假如只是明显的物质进步构成了日本发展的全部内容,那么,这种情况将令人不安。不过,日本在促进物质发展进步的同时也看到了欧洲文化方面的优势,这是值得肯定的。日本的巨大变化,将会引导亚洲大陆的其他国家去寻找能使自己新生的变革力量。
日本的变化是我们条顿祖先经历的再现,而对条顿产生影响的是罗马的政体和基督教。今天欧洲文明给日本和我们带来了种种好处,这使人认为这种文明没有进入政治和道德的衰败状态。而这种衰败曾经发生在罗马身上,就是在当时开始扩散的基督教对其也没有起到明显的抑制作用。所以,欧洲国家和美国的勃勃生机不仅未衰减,还朝更好的方向发展,这表明西方文化在亚洲也是可以发挥好的影响的。不过,与日本物质方面发生的巨大变化相比,基督教的观念在日本的传播时间不长,还未达到完美的地步,因此不能独立发挥影响。日本需要借助可见的物质成功鼓励国民接受外来观念,而这些观念隐藏于物质表层之下,只有努力观察、认真分析才能认识它们;通过长期实践及新思想的变革力量才能使其真正为我所有、为我所用。为此,日本必须虚怀以待,发自内心地接受它们,这样做,也会得到欧洲国家的善意对待。因为它们并不想在亚洲建立自己的翻版,而是希望曾使它们进步的力量也能让亚洲获得重生。是什么使一个国家不同于另一个国家呢?欧洲国家的健康发展说明了两个因素:一个是国内进步和个人完善;另一个是对外来影响的积极反应,这一点的缺失则预示着衰败业的开始。
当前我们仅在日本看到了亚洲人民对欧洲文化的热烈欢迎。如果可以通过结的果实来判断一棵树,那么在这种欢迎态度中我们看到了日本人民对能够促进他们幸福的条件的巨大希望。这个条件就是个性自由,它与法律相结合就能满足增进普遍福利的需要。从日本与大陆的亚洲人民对待欧洲文化迥然不同的态度中,我们或许可以发现岛国环境对日本的影响,这种环境促进了民族个性的演变。同时,它还可以产生令人振奋的力量,凭借这股力量,日本采纳的新的政治制度可以在其他亚洲国家中得到扩展,从欧洲国家学到很多而迅速崛起的日本也会成为亚洲的榜样。岛国带来的安全和孤立会使一个国家具备很强的个性,这比任何品质对国家的影响都大。但是,我们不能将个性强等价于裹足不前,更不能把坚定和偏执相互混淆。不过,亚洲国家的根深蒂固的保守观念是消极有害的。这就好比石头虽然坚硬无比,但风化却能使它变得脆弱;石头没有生死也不会开花结果,但侵蚀使它处于自我消亡之中。
虽然中国受到所有欧洲大国、美国和日本的关注,但当前的形势限制了它们为了共同的目标采取行动。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各国所执行的政策只是在表面上发生了变化,局势在本质上并没有大的改变。北京政府的残暴和基督教传教士在中国遭遇的不幸(指义和团运动),只是以一种令人惊讶的方式暴露了隐藏在表层下鲜为人知的情况,在东方,无论国家还是个人都没有发生变化。今年发生在中国的事件在1000年前的东方也可能发生过,因为东方一直是止步不前的。在我们身上也可能发生相同的事情,将隐藏的残暴显露于世。不过,与500年前相比较而言,这类事情发生在今天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不会得到宽恕。这类事情大部分是隐藏在漠视之中的恐惧的产物,这种漠视在文明基督教国家的最落后的地区也会发生。不过,与滞后的亚洲相比,这种情况在这些地区发生的可能性要小得多,而且也没有成为整个社会的普遍现象。
尽管最近在中国发生的一些事情对各国产生了影响,但决定各国政策的根本形势没有发生变化,即中国之外的全球范围内的状况没有改变。目前,各国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使得它们为了各自的荣誉,不得不对中国采取切实的、步调一致的反击行动,并要求得到永不再犯的保证。在进行这些行动时,为了利用正义的惩罚实现当前局势下的共同目标,它们终止了利益竞争并使用共同的方针掩盖了政治分歧。不过,一旦对中国的反击成为过去,各国之间的利益纠纷又会成为现实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尽管如此,各国不会忘记过去的经历,它告诉我们相互对抗和利益冲突只是现实的一部分。当前局势下,欧洲各国已经认识到了它们在亚洲的利益有一致也有冲突。一致性体现在它们都希望亚洲国家加入基督教国家的行列,而且是通过国家内部的进步实现的。就思想和实践两方面而言,这个设想切实保护了各国的利益。因为它针对的是未来,这个目标不是一个幻想,而是和不断因时变化的过程相一致的。
美国政府也同意上述观点,还用书面形式说明了两个相互补充、相互矛盾的认识:一是必须强调我们的权利,保护我们的利益不受侵犯;二是尊重中国政府及中国的独立。美国政府发表的声明很有意义,虽然它针对的是最近的事件,但它的主要用意是表明不干涉中国内部事务的态度。该态度强调了我国人民一直以来的普遍倾向,并就最近的情况做出了政策规定。在美国的立场中,我们看到了理想主义和务实才能的完美结合。后者使前者看清当前局面,并为此做出修正。就像水手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未做标记的浅滩时,要转舵绕道而行,待看到深水区时再恢复自己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