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岳、灵川找来一应用具,紫铭让丫头收拾好了夹间,排开长案,以作作画之用,又让出放置东西的地方,用屏风遮住了,不易被人发现。这几人或相约或独自不时到紫铭处来,灵岳、灵川更是长在这儿了,勾勒铺排,调色运笔。灵岳、灵川之山峙水涌,怪石嶙峋,雪浪滔天;灵烟之瑞雪迷蒙,天高地远,柳丝扶风,月影沉璧;紫铭之细流涓涓,秀石列水,芳草萋萋,迢迢不断;灵翮、灵娉以绣花描花样子的功底也可画出娇花盈枝,燕雀低回;灵暄属行吟笑傲,仗剑快意之流,虽与母亲学过画,并不上心,画技差强人意,可宏阔之处尽可挥洒,夏木葱茏,雁阵长空,秋风瑟瑟,洞庭波兮木叶下,也有模有样。只是灵翮、灵娉、灵暄画技有缺,在精微处还需那四人打磨。灵鹮和丫头们在旁边给调色洗笔,有时也画上两笔。有事之时嫌日短,无事之时恨天长。几人心无旁骛一心在画上,这时日就过得快了。
出了正月,贾莩来到王府读书,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水溶奉旨镇边,带兵出征。水溶忙于政务,黛玉、康宁为灵翮婚礼做准备,忙得不亦乐乎,也无暇过问几人的事,看他们兄弟姐妹相聚甚欢,很是快慰。黛玉看到紫铭与这些人往来亲密尤其高兴。双方各忙各的,不觉逝者如斯。
天气渐暖,气朗风清,灵暄晚上贪功,起得迟了,嫣香服侍他起来,梳洗收拾齐整,灵川出了卧室,看到只有明溪在外间的暖阁里绣花,笑道:“其他人呢?”明溪道:“你睡着,大世子去了紫铭姑娘那里。这人也就各自偷闲寻亲访友去了,我看着屋子。世子用什么吗?”灵川道:“不用什么,你做你的。”看着她一针一线绣出花开蝶舞,不禁想,女孩子一双巧手,人人描龙凤能腾于云间,绣花蕊可芬芳吐艳。而这须眉男子却少有体悟这世间之美,再现世间之美者,都在追利逐名如蝇逐臭一般,如都象女子这样安稳沉静,世上该安宁很多。他却不知女子名利之心不弱于男子,不过是附着在男子身上罢了。
灵川出了尚清馆,一路看着新柳吐绿,春水荡波,往栖梧园来,栖梧园中静悄悄的,显然丫头婆子们都去躲清静了,灵川进到屋里拐过暖阁、碧纱橱进到里面,刚转过屏风,看到夹间里灵川和紫铭,便停住了脚步。长案旁紫铭放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到灵岳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不禁面颊一红,问道:“昨夜雨狂,睡得可好?”灵岳道:“还好。你呢?”紫铭道:“我想起去年回晹阳途中遇雨的情形,露宿荒野,你把我裹在斗篷里,那时我们多近。”灵岳道:“现在也不远。”紫铭低下头,嘴唇微抿,说道:“确有咫尺天涯之憾。”灵岳道:“哪有啊,我们日日见面,天天清谈。什么话不说,如何就说到天涯了?”紫铭黛眉微颦,欲语又罢,纤纤玉指在画案上勾画着昆仑山的轮廓,半晌方道:“怕是有一天,我们真的要远隔天涯,相见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