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得知水氏兄弟回来,宣召灵岳、灵川觐见,见礼已毕,皇上笑道:“你二人终于回来了,这一年受了外面艰苦,也颇有收益,做了那些事体,既快民心又肃朝纪,朕甚宽慰。只是如何才回来,没有见到圣旨宣召吗?”
灵岳叩首道:“我兄弟被逐出京,实怕皇上追责,因以躲避官署,更不敢去看公文,不知圣主宣召。”皇上道:“不敢?你二人还有什么不敢?一路上杀盗贼,揭贪官,毁黑窟……怎么不怕?不敢,托辞强辩耳。”
灵川道:“不瞒陛下,我兄弟二人自幼生长山野林海之中,慕仰闲云野鹤,喜做逍遥之游。因有双亲在,侍亲尽孝不能远游,心常憾之。今有公主之事见责于父,遭驱遣之遇,离京远行虽属无奈,也全我兄弟之愿。因以放浪形骸于外,骋目于山水之间,实不曾注意公文。家母一病期月有余,我兄弟方才得到信息,不顾父亲怨责,匆匆返京。望陛下明察。沿途所作之事,也秉承父亲教诲,‘除暴、安民、悟生’。见不平之事、龌龊之行,则铲除之。实非有意邀名钓誉,愿陛下明鉴。”
皇上听了脸色缓和下来,道:“你兄弟二人冒渎公主,罪责非轻,朕念你水家世代功勋,不怪罪于你,封赏你兄弟作驸马,亦是对你水氏祖德的回馈。”
灵岳道:“臣二人感激陛下恩德,只是为公主衔冤抱屈。”皇上道:“公主有何冤屈?”
灵岳道:“公主冰清玉洁,臣二人冒犯公主虽非有意,也是臣下之错,错不在公主。而陛下以全公主声誉为名,轻把公主许人,岂非已陷公主于污名之中,公主岂不屈哉?”
皇上大出意外,道:“水灵岳,你这是何意?”灵岳道:“臣窃以为陛下指婚非明智之举,而有欲盖弥彰之嫌。让世人皆知公主曾被亵渎,陛下不得已许婚,天下人怎生看待公主?”
皇上道:“水灵岳,以你之见,该如何呢?”灵岳道:“臣下斗胆陈词,望陛下勿罪。”皇上道:“你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灵岳道:“陛下既知错在偶然,非在双方德行,理应默然置之。让天下人知道,虽有肌肤之切,是非常救人之举,双方德行无亏,贞节无损。世人自然亦不作他想。陛下对此事大张旗鼓封驸马,反而让人浮想联翩。又会生设出许多细节来,更不易辩明。”
皇上道:“水灵岳,朕已昭告天下,招你二人作驸马,又如何?”灵岳道:“陛下虽已宣告天下,亦可收回成命。”皇上道:“君无戏言,既已指婚,岂能收回?”灵岳道:“陛下可以公主拒命为由。”皇上不解道:“公主拒命?”灵岳道:“既然陛下此举有损公主名节,公主为全名节,自然可以抗婚表明无私情沾染以示清白。陛下以此为由收回成命,可全公主名节,还我兄弟清白。”
皇上冷笑道:“水灵岳,说来说去,你是不想做这驸马呀。水灵川,你呢?”灵川跪下道:“陛下,臣救人心切,本无私心,应下婚事反显情私,有碍操守,臣不敢应允。”皇上怒道:“你们说无私情,又如何惧罪离京?”
灵川道:“陛下,臣下离京,是受父驱遣,不得抗命。离京之后还能笑傲林泉,是因心中无愧。”皇上怒道:“好一个心中无愧、操守严明的兄弟。紫铭和楚怜卿之事又如何说?在家里勾三窝四,不怕有碍操守名节,到这里显什么圣贤?”灵岳、灵川都讷讷无言。
皇上道:“朕不想听你二人巧言诡辩,你们下去吧。明日再与北王商量你们婚事如何置办。”灵岳道:“陛下,请听臣一言。臣兄弟二人俱在韶龄,正是一意求学上进之时,岂能为女子羁绊?婚事尚早。”
皇上道:“如是紫铭和楚怜卿就不是羁绊了,是吧?”灵川道:“臣正要说明此事。臣离京之时,不知楚姑娘真情。楚姑娘有恩于我,既知其情,岂能相负?望陛下成全。”
皇上冷哼道:“还是说到根上来了,什么求学上进,不过幌子,紫铭和楚怜卿才是根源。”灵岳欲要解释拒婚与紫铭和怜卿没有关系,即便没有她们,他们也是不愿意做驸马的。又一想,如因紫铭和怜卿能摆脱做驸马之事,倒可少费些唇舌,便没说话。皇上以为他们默认此事。说道:“北王与我说过这些事,朕也没想让你们有负她二人。”
灵岳、灵川茫然不解,皇上道:“哪朝哪代的驸马不是三妻四妾的?”灵川道:“陛下,臣下所指并非这个。”皇上道:“你们还想如何?难不成让公主偏居侧室?”灵岳道:“臣不敢有辱公主。公主皇室贵胄,岂能相屈?臣等愚拙,长在山乡之间,喜农夫争席,乐躬耕之趣,将来垦田地于垄头,蓬头鹄面。怕是屈公主血脉,辱皇家至尊。”
皇上道:“水灵岳,你此言何意?难道朕有亏你水氏。”灵岳跪下叩首道:“皇上待水氏恩重如山,水灵岳岂有不知?只是臣下自幼纵情于天地之间,肆意于红尘之外,不愿受俗世束缚。”皇上道:“做了驸马又束缚你们什么?”
灵岳道:“恕臣下直言,驸马乃朝廷显要,难脱权柄之争,朋党之患。而这乃是臣下极恶之事,臣不想曲心事权谋。”
皇上大怒,咬牙道:“水灵岳,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权谋,什么是朝政,竟然说治国安邦的大事为权柄之争。为自己违旨抗辩,讪谤当朝,辱我朝臣。不可饶恕,不治你于罪,量你不知王朝法度。”转向徐庆道:“传旨,水灵岳、水灵川抗旨不遵,藐视皇朝,妄议朝政。下天牢候审。”徐庆暗自着急,又无可奈何,只好传旨。卫士进来,灵岳自知失言,亦无可奈何,与灵川起身,不待卫士扶架,转身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