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麟指挥众人收拾屋子,换下旧的幔布床帐,被褥用具,扫灰掸尘,刷洗古董器物,布置屏风,搬置东西。听黛玉动问,说道:“王妃走后,王爷不让人动屋子东西,打扫都不让。说一动就没了王妃气息。王妃再不回来,王爷要禁死于屋中了。”
灵暄道:“王府中任何事物,父亲都不让动。”
水溶得知黛玉走后,分派灵川、应扬一路径直往南,亲自带了灵暄从东绕行向南分头到达苏州,沿途地毯式追踪,竟未见踪影。到了苏州后,命苏州官员注重察访。访到之后,不许打扰,护持安全,即刻快报进京。担心自己走得太快错过了,又分头往回迎着四处明搜暗察,俱无所获。水溶方觉黛玉或未南下回乡,明了黛玉此行之决然。若黛玉决意躲避自己,天下之大,何处去寻?已过月余,更是四海茫茫。一口血吐出来便病倒了。吩咐王府中一切都不许动,放出话来说北静王受朝臣弹劾,要受惩处。
皇上闻知因北静王在外卧柳眠花,生了子嗣,气走黛玉。那还了得,立时就想抓起水溶以泄愤,后一想,还得靠水溶去找黛玉。没奈何,才让他自在于外。又让勇毅王府龙勋、龙韫兄弟带人往西南、西北,柳霆英往北去寻。听说水溶病倒,心内更是焦急,后听到水溶因受朝臣弹劾要受惩处的传言,明白水溶用心,也配合得妙到毫颠,真的派禁卫把北王府围了几天,虽未抓人,却禁止任何人外出,这戏演得真的似的。朝臣震惊,不知所以。百姓轰动,流言纷纷。又传命龙勋、龙韫、柳霆英一边搜寻一边宣放水溶受审的传言。黛玉出京只三天的路程便停住了,柳霆英哪里晓得黛玉病倒驻足,想月余时间定是走得远了,放马直追。并未在近处逗留。且黛玉等人夜行晓宿,未住客栈,没有留下痕迹。柳霆英错过了黛玉。追了些日子,感到不对,黛玉带的人不多,可也不少。黛玉、灵烟这一对母女貌美绝世,带着美婢武士,自是惹人注目,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无。一则未往北来,二则定是在哪里藏住了,遂往回来。在那镇上酒家吃饭,听大家谈论水溶之事,看到雅间黛玉、灵烟走出来,心中大喜,正待相认。灵烟与人动起手来,才解了灵烟之险。并未直说寻找黛玉,见黛玉一心与水溶共赴危难,心内感佩。遂一路保驾而回。
这一过程说起来简洁,其中繁复之处甚多。自然无法与黛玉一一道明。此时水溶只是抓着黛玉不肯放手,看着她心下安定,哪里还想着说那些繁复琐事?黛玉看水溶病容潦倒,又第一次见他落泪悲戚。心内痛惜,哪里还想着追究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如今又骗自己回来的事?只感到水溶握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目光离合,不知是喜是悲是怕是怨。便也盯着水溶。灵岳拉起灵烟,灵川一拍灵暄,四兄妹起身,灵岳道:“母亲好生歇歇,我带着妹妹回啼柳园洗漱安歇,晚些时再来看母亲。”
黛玉从水溶身上移开目光,说道:“岳儿,好生照应妹妹。这一路,烟儿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三兄弟应着,携了灵烟的手出去。门口遇到延晟,延晟看灵烟虽是风尘仆仆,那一双眼睛却是灵动,似乎是林霏散开皎月明空。讷讷半晌方才说出:“郡主辛苦,回去好生歇着,不要弄出病来。”
灵岳道:“这些时日,每天敏王爷都过来,很是惦记妹妹安危。”
灵烟行礼道:“谢敏王爷。”
延晟道:“郡主为母后求情,惦记郡主是应该的。”这两句的因果牵强过甚,此时没有人细究。
灵岳道:“这几日诸事烦心,对敏王爷礼数不周,多有怠慢。请见谅。”
延晟道:“这样说就见外了,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王妃安然归来,北王病势会轻,我也告辞回宫,将此事告知父皇。”
四兄妹与延晟道别,延晟回宫,四兄妹去了啼柳园。
屋子收拾好了,冯麟请水溶、黛玉沐浴安歇。原来水溶也有月余时间没有沐浴了。黛玉一没,他就觉着自己整个人都死了,哪里还要洗澡?侍剑、朱弦领着小丫头服侍黛玉进了屋子最里间,走到屏风后面,洗浴之物已准备停当。黛玉摘去钗环,宽衣入浴。水溶直看着黛玉进了浴桶,方才自去洗漱。梳洗完,揩身笼头,穿了衣服出来,见屏风里黛玉仍在,方才放下心。静静的坐在外面等着。
黛玉出来,长发湿淋淋并未梳起,朱弦拿着毛巾跟在后面给擦拭。水溶忙迎上去,从朱弦手中拿过毛巾为黛玉揩着。朱弦回到屏风后面与侍剑收拾残物。
黛玉道:“王爷病着,快进去歇着。”
水溶放下毛巾,说道:“我必要看住你的,不许你再从我身边溜走。”
黛玉道:“人未走,心走了,也是一样的。”
水溶呆了一下,叫道:“玉儿。”黛玉看他眼中流露着恐惧的神色。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好了,王爷进屋里歇着吧。”把水溶推进卧房。水溶攥着黛玉的手坐到床头:“玉儿连夜赶路,辛苦得紧,要好好歇着。”
朱弦、侍剑进来说道:“王爷、王妃都歇着吧,有话以后再说。这些时日王妃劳顿,王爷也尽够了。”服侍他二人躺下,放下帐子。
水溶、黛玉疲倦不堪,一时却无睏意,相拥而卧,都没说话,只是闭目养神。两人这样就觉心中恬然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