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又捧了送进芳华园,不久,回来说,王妃评语付姑娘所作词句虽是断章残句,句句工雅,气势雄浑,应为上品。又托上一枝八宝攒珠蝴蝶钗和一串紫檀木香串,说道:“这是王妃赏给付姑娘的。”
皇上笑道:“余下诸人如何?”
“王妃看了未做置评。”
皇上心里明白,水氏兄弟家学渊源,是延璋、延晟所不及。黛玉自不便夸赞儿子,薄了客人,何况是皇子、皇女。遂道:“王妃既有赏赐,付姑娘领赏吧。”付钰上前行了礼:“谢皇上。”皇上道:“还是谢王妃吧。水溶,你代王妃受谢。”付钰又与水溶行礼:“谢王爷,谢王妃。”
皇上对付林说道:“朕未想到,令爱才情如此,你教女有方。”想起元和,不禁一叹。
付林惶恐道:“臣惭愧。”
黛玉陪着德妃、付夫人从芳华园出来看柳霆英,诸人见过了,德妃一手拉着柳霆英一手拉着付钰,眼泪在眼圈直转,在皇上面前又不能哭出来。皇上自能体谅,对水洛道:“府中还有何去处,朕要去看看。”
龙信、水溶等陪着皇帝去了,灵岳请延璋、延晟等人去喝酒。众小散开。德妃方泪落阑珊,哽咽着道:“棹儿有你们兄妹也该瞑目了。这些年有劳二嫂。”
付夫人道:“娘娘说得哪里话,自家人理当如此。只是皇上对英儿还待怎样?”
德妃道:“也不能怎样了。我看英儿在此住着与世子相伴甚好。让北王妃多费心。”
黛玉道:“臣妾惭愧,对柳公子无以臂助。”
德妃道:“王妃眼前背后明里暗里的助辞,我岂不知?水氏恩德,容当后报吧。”
黛玉起身道:“娘娘此言,臣妾不敢当。”
德妃忙请黛玉坐了。看着付钰想起元和,“我那元儿……”众人悯然。
付钰道:“娘娘节哀。公主虽逝,死而犹生。这些人对她念念难忘,生人不及。想必遂公主所愿。娘娘如此牵肠,公主怎能安然九泉?”
德妃忍了泪笑道:“你倒会说话,适才王妃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才情好。我看着不错。以后多走走,不可再闭于孤门独院。”
付夫人道:“已从那院里移出来,家下人等见了都赞叹,说小姐美不可言。”
德妃道:“钰儿是归宗抑或姓付?”
付钰看了看付夫人又看了看柳霆英,低了头。柳霆英本对付姓疏无好感,无丝毫亲近之念,可付林夫妇救助母亲,抚养妹妹,不能不让他感激,今见德妃情真意挚,亦受感怀,那份孤傲冰冷遂减,说道:“钰儿是舅父、舅母抚养,视若己出,就这么着吧,不必麻烦。我看柳、付都姓不住。”
众人疑惑。
柳霆英道:“嫁人之后,姓什么又如何?”
付钰羞涩不堪,娇嗔道:“哥哥说什么?”心里浮现出灵岳看着她的神情,不禁满面通红。
付夫人道:“北王那话对,此事若不揭穿,我钰儿要藏一世不成?终身如何处置?”
德妃道:“付家有女如此,怕是要户限为穿。我在深宫,不能常见,真是憾事。”若是别人自可宣进宫中,以解思念。可是他兄妹与皇帝的尴尬关系,不宜宣召了。
娘几个又哭又笑地说了些今昔之事,有人来报,皇上要走了,请德妃回鸾。德妃恋恋难舍地去了。英王、敏王亦同时告辞。黛玉、付夫人送驾到利贞殿,康宁、水漓亦送惠妃娘娘至此。皇驾还宫。水漓、龙信,付林一家也告辞而去。
这一天终于忙乱过去。水溶、黛玉也不管水洛、康宁如何收拾,回栎园了。黛玉经月余时间的精神煎熬,一场大病,连日奔波,还没歇过乏来,又历一日接驾之累,坐于炕上,身软力乏,揉着肩背,抱怨道:“皇上也真是的,明知你我身子欠佳,还在此逗留。”水溶让幽兰为黛玉揉肩捶背,又让疏梅为黛玉捶着腿。黛玉挥手让幽兰和疏梅退下,起身道:“王爷先不用管我,也上里歪一会儿,本自病着,这一天没得闲,又重了。”让人拿了枕头,伸手扶了他上炕。水溶虽然身子未养好,但他是习武之人,此次得病又完全在精神,黛玉一回来,有了支柱,也无所谓病不病了,可此时恃病而娇,想得黛玉怜惜,便侧身躺下,拉了黛玉的手。黛玉亦坐到炕上。幽兰等人见他夫妇休息,无事,遂都退出。水溶道:“你知陛下因何逗留?”
黛玉迷惑道:“难不成圣上另有深意?”
水溶道:“因你我,传言纷繁,事涉朝中丞相、御史等众多权要。因家事带累朝政,因私情引发民心不安,何等重大。若他们连本上奏,如何惩处都不过分。皇上此来就是向众臣宣示,他还是恩隆于我,若是识相,就免开尊口,就此揭过。因而才抓住‘冒认官亲’四字不放,拿杜氏主仆作伐,以示此事已御审钦裁,毋庸再议。”
黛玉悔道:“是我不明事理,不识大体,带累王爷名望受损,病体缠绵,牵连圣上进退失据。”
水溶将头枕在黛玉腿上,一臂环住她的腰身:“玉儿又不是宝姐姐,可事事想得周到。玉儿率真纯直,凡事随性,本不善周全事体,若事事帷幄掌中,也不是玉儿了。我喜玉儿这纯直的性子,也受其害。”
黛玉抚摸着水溶的头,哽咽道:“王爷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