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有阵阵风儿，轻轻地拂掠着街巷的燥气，但城市依然闷热。
近午夜了，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几辆出租车疯了似的驶去。偶尔也来辆人力车，车夫的脚板击打水泥路面地啪啪声，清脆地回响在马路的上空。
黯淡的灯光下，笑面菩萨贴在一棵伞形法桐树干上，两眼瞅着梦江南的大门。不靠近了看，谁也不晓得这么深的夜会有个人站在那里。
夜总会的乐声戛然而止，尽了兴的男男女女，或扶肩搂腰，或谈笑戏闹，一帮一伙地步出这充满着欢乐的殿堂。一会儿，马路上又空寂了。
梦江南似乎也疲劳了，几栋魔影似的楼寓被黑暗紧紧地罩着，唯有三楼一个窗户里还依稀透着微弱的灯光。一个影影绰绰的女人身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似乎要脱衣服就寝的样子。笑面菩萨颠着脚跟，看窗台上那朵银玫瑰花是否出现。谁料想，这时一幅淡黄色布帘徐徐拉上了，屋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笑面菩萨的心凉了，他和白蝴蝶的约定，是窗玻璃上映着银玫瑰花时，他才可以上楼与白蝴蝶幽会。然而两个月来，笑面菩萨几乎每夜都在这棵树下呆看，银玫瑰花的影子一直没有出现。有一次，笑面菩萨想撞进楼去，又怕白蝴蝶呵斥他。今夜的灯光一熄，笑面菩萨气不达一处来，哼！你躲着不见我，准又养上了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被男人睡过了的女人，从今儿开始，咱俩情断缘绝。笑面菩萨丧气地转过身，踢踢跶跶地往回走。
突然唿嗵一声响，吓了笑面菩萨一跳，他转头一看，有个狗熊似的人影，从梦江南的墙头上跳了下来，猫着腰看了看街面上的情况，轻轻地击了三掌。右面的侧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被绑着的人被推了出来，那人的身子还趔趄了一下。一会儿，从胡同的阴影里驶出来一辆轿车，三个人推推搡搡地把那人弄进车里，车子卷起一阵风跑了。
笑面菩萨大骇，谁敢来梦江南绑人，绑的又像是个女人，莫非是白蝴蝶？笑面菩萨急出了一身冷汗，招手唤来一辆出租车，对那车夫说：“咬住前面的车。”说着，把一块大洋塞进司机的兜里。
绑人者是丁旺，干特工这行儿，丁旺是个卖力气的人。师明经常夸赞他，却一直压着他，怕他惹出什么乱事。
他今儿绑的是李青梅，为啥呢，这里面复杂得很。丁旺是个八开人物，那里也想插一脚，他和白蝴蝶火热着，但俩人心里都明白，除了****上的需求，都各为其主。白蝴蝶的突然失踪，丁旺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鬼女人，又玩了什么招数，但他很块嗅觉到，蝙蝠会内肯定出事了。
师明布的阵数是，让蝙蝠会和小鬼子像虎狼一样撕咬起来，军统再一个一个地拾掇他们。但这个情况并没有发生，两者不但没动起刀枪，李共朝和川本还你邀我请地走起了亲戚。更令人诧异的是，一个高个子洋人还经常来梦江南，顺着根一摸，丁旺吓得差点叫了声妈妈，原来美国的暗杀团不知啥时潜进南京里，来取李共朝的人头，抢夺什么契约文书。
得了这个重要情报，丁旺兴奋极了，兴奋之余，又有点老虎吃天，不知朝那儿下口，蝙蝠会要干什么，小鬼子要干什么，百人暗杀团如何行动，丁旺都不甚清楚。但丁旺知道，梦江南这个大杂烩的地方，能搞到蝙蝠会好多东西。如今白蝴蝶虽然飞了，丁旺仍不放弃这地儿，几乎每天都光顾这里。一会儿商人打扮，一会儿军官打扮，在梦江南里外转游着。突然，有个扫卫生的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这女人的眼神特不一样，似箭簇一样，扫视着每一个从她身边过去的人。
丁旺把女人弄进刑讯室里后，五花大绑在木桩上，他得意地凑上前去，狰狞着脸孔，说：“你是什么人，潜伏在梦江南干什么？”
“我是你姑奶奶！你是干什么的？”李青梅话音未落，飞起一脚，正中丁旺的胯裆里。
丁旺哎哟一声，捂着下身弓下了腰，下身那物立刻肿胀得像个灯笼似的。他忍着疼跳起来，给了李青梅两巴掌，命令特工们上刑，皮鞭子叭叭地朝李青梅身上抽打起来。
丁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叫李青梅，李共朝的大小姐！进了这个门，就是进了阎王殿，别想活着出去，你给我交待两个问题，你爹勾搭小鬼子干什么！卖国求荣呀？金贵湘干什么去……”
一个特工走进来对丁旺耳语了几句，丁旺屁颠屁颠地跑出门。见师明披衣站在走廊里，丁旺挺腰敬了礼，说：“报告站长，抓住了李共朝的大小姐！请站长指示。”
师明嗯了一声，说：“我都看见了，干得很好。你别弄跑题，懂吗！先让她交待，她和李默最近出国干什么去，把四只皮箱藏在什么地方？这是主要的，还有……”黑影里的师明眯缝着双眼“她就是长着钢牙，也要敲开他的嘴，否则让她尝尝一百道菜的味道，这些臭蝙蝠！”说完一抡身走了。
丁旺返回刑讯室，又坐到椅子上，晃着脑袋对李青梅说：“大小姐，那四只皮箱在哪儿？”
笑面菩萨见前车拐进凯里路八号楼院子，马上赶回了梦江南，一阵风似地扑上三楼，咚咚地敲白蝴蝶的门板。
阿慧听见是笑面菩萨敲门，躺在床上装着不吱声。
笑面菩萨喊道：贵湘！出大事了，你们的人被抓走了啊，你还死睡呀？
阿慧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抓起手枪，猛地一把拽开了门，道：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梦江南抓人？
笑面菩萨一头拱进了进去，惊讶地说：“阿慧，你怎么睡在这里，贵湘呢？快，准是贵湘被抓走了！”
阿慧没回答笑面菩萨的问话，嗒嗒地向一楼跑去。见耳房那间屋子的门敞开着，床铺上一片零乱，大惊失色地喊道：不好啦，快来人呀！
闻声赶来两个提枪的人，笑面菩萨向阿慧要了把手枪，四人踏着风火轮似地赶到了凯里街八号院子。守门的特工见四人来势汹汹，朝着他们就搂了扳机。
笑面菩萨中弹了。子弹横着穿破了肚皮，两个血窟窿咕嘟咕嘟向外冒血，他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阿慧手疾眼快，呯呯地开枪还击。那特工一猫腰躲进屋里不敢出来。四人旋风似地冲进了审讯室，用枪指住了丁旺等人。
丁旺也不示弱，双方亮着枪对峙起来。
丁旺眨巴了下眼皮，认出了阿慧，说：“我认识你，你是金贵湘的人，这个女人是日本间谍，你们这是来抢人咋的？”
笑面菩萨飞起一脚踢掉了丁旺手里的枪，反手一胳膊勒住了他的脖颈，厉声喝道：你******放狗屁，放人！不然我毙了你！
阿慧等人用枪逼住了另两个特工。只要笑面菩萨喊声开火，丁旺等的小命倾刻就上天了。
“住手！都放下武器！”师明大喝一声，从门外走进来。叭叭地抽了丁旺两个嘴巴“我警告你几回啦，不要随便抓人，李会长的人你也敢抓，让李会长知道了这事，我怎样向他交待呀！你这个混蛋，赶快放人！”说着，亲手过去给李青梅松了绑。
李青梅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朝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着向笑面菩萨阿慧甩了下胳臂，说：“咱们走！”